第七百二十七章 落定
馆吏并不知发生什么,但看管家脸色便知事情非同小可。 他叠声答应着送管家出门。 转头再寻燕三娘。 在反反复复,问了不下五遍之后。 馆吏挠着脑袋,撵说得口干舌燥,几乎要哭了的她走了。 柳福儿并不知外面发生何事。 她把门关上,把自己困在这里。 把自己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 太阳渐渐高起,又缓缓落下。 天色擦黑,段五郎阴沉着脸过来。 柳福儿拉开院门,指着摆了茶器的石桌。 “都尉来的正好,可要喝上一杯?” 段五郎走到桌旁坐定。 柳福儿走回适才坐着的位置,拎起才刚烧好的茶瓶,将正滚的水倾入茶盏。 段五郎紧紧盯着她,道:“你故意的。” “什么?” 柳福儿收回手,将茶盏轻托,放在他跟前,再次执起茶瓶。 “齐云观,”段五郎冷声道:“你应该知晓里面的都是何人了吧?” 柳福儿将自己的茶盏倒了八分,搁好茶瓶,道:“都尉莫不是忘了,从来这儿,除开那次闲逛,我便一直在这儿。” “你是没有动,可你的下属没轻跑,”段五郎紧紧盯着柳福儿,“他所见不就等同于你看到?” 柳福儿微笑。 “那么那里有什么是不能看的吗?” 段五郎抿起嘴,不吭气了。 柳福儿浅浅抿了口茶,放下茶盏,道:“都尉放心,我这个人呢,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看到不平的,就想鸣一鸣。不过好在我也不是多嘴多舌的,记性更是不大好。” “只要不平变得平了,我这心里舒坦了,有些事也就忘了。” “你在威胁我,”段五郎面色阴沉沉。 “都尉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柳福儿道:”这里可是都尉的地盘,我所做的,何尝又不是为了都尉,为了这里好呢?” 段五郎眼神微闪,杀机乍现。 柳福儿轻啧了声,“大概是活的久了,见的也多了。“ “其他事在我这儿,都那么回事。” “唯有血脉,让我很是惊奇。” “子承父,父传子,便是从未见过面,他们的秉性、样貌,也还是会惊人的相似。” 段五郎手指蓦地握紧。 旁人是父传子,他却承继了母亲大半样貌。 所以,即便他极擅领命,即便他战功赫赫,也还是不能跟在父亲身边,听从其教导。 柳福儿扫了眼,再端起茶,感叹,“早前我在治所,大人便与我感叹,说都尉最肖他,很是推崇都尉的治军和军事天赋。” “所以我才会在回程之时,过来拜访。” “不过现在,”她勾起唇。眼底似笑非笑。 段五郎定定看她。 “我承认,是我疏忽,但我敢对天起誓,这事我事前绝不知情。” “你放心,最晚后天,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不是给我,”柳福儿摇头,“是给那些虔诚无辜,极其相信你的信众。” 段五郎的嘴几乎抿成直直一条线。 他拱了拱手,阔步出门。 柳福儿一直盯着他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松了口气。 天彻底暗了下来。 她回去屋里,关上门,倒头便歇了。 这一觉她一直睡到日上中天。 等到起来,燕三娘便找了过来。 一见面,便道:“娘子,出大事了。” “怎么了?” 柳福儿微笑。 “那个齐云观,”燕三娘咽了口唾沫,面色有些白,“今早被抄了,里面的人都被就地处决了。” “都死了?” 柳福儿倒了杯甜浆,送到燕三娘跟前。 “都死了,”燕三娘点头。 柳福儿点了点头。 明了这是段五借着她的口告诉她。 只是这还不够。 燕三娘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又约改天去看打马球,才离开。 柳福儿叫来馆吏,道:“帮我给管家传个话,就说我要证据。” 馆吏这会儿已经觉出,这几天几位大人不对是跟齐云观有关。 这地方是自家闺女告知的,现在齐云观里连只活物都没有。 想想前因后果,他怎能不惊。 馆吏第一时间把话传过去。 没等天黑,管家便急急过来。 进了门,便将拿着的包裹打开,一掀开,露出被粗盐卤着的人头。 柳福儿歪着头。 看模样确实是契丹人。 她勾唇看板着脸看她的管家。 “管家可是觉得我做得太过了。” 管家垂下眉眼,将匣子合拢。 “这玩意儿保存不了太久,我需得尽快回去,将物什交与大人过目。” 柳福儿勾了下唇,道:“怎么,都尉没与你讲吗?” “我这人记性不好,但凡完成的事都不会记得。” 管家扣上扣子,道:“大人可以不记得,小人却是不行。” “此事事关重大,我已禀明都尉,这就启程回去,将实情告知大人。” 柳福儿点头,道:“那就烦请管家帮我给世叔带话。” “就说两家既是世交,有些事便不要太见外,若有什么事,尽管张口。” 管家点头,抱着箱子退了出去。 宵禁之时,哨探赶了回来。 一见他,刘福儿便笑了。 “收拾一下,这就启程。” 哨探啊了声,咽下嘴边话头,去外面准备。 第二天,柳福儿遗憾的请馆吏给燕三娘带话。 马球看不成了,让她有空去江陵玩。 馆吏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如同送瘟神一般的把柳福儿送走,回去就让自己娘子赶紧安排人家,务必在年底之前,把闺女定下人家。 楼船悠悠,行到卡口。 兵士验过,忙人通知段五郎。 段五郎这会儿正拧着眉头,大手缓缓的将掌心的字条团起。 接到兵士来报,他霍然冲出屋子,跨上马匹直奔城外。 代州城外,往南的水道有些蜿蜒。 段五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上。 柳福儿远远看到,便让人把船靠到距离岸边最近的位置,她下楼来到船头甲板。 段五奔到岸边,勒缰下马。 站定后,他忽的两手抱拳,长揖到底。 半晌,他起身,翻身上马,一路来时一般,很快消失不见。 “他这是,”哨探自后赶来,一脸迷惑。 柳福儿微勾嘴角,一脸了然。 “或许是幡然醒悟了吧,知晓哪里才是他最终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