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236章虚空中的那个人（六）

    泉语薇从未见过那人，而那人已经褪去了魔能，变成了一个面淡如水的男人。

    男人似乎感到很意外，他活动着手指，左手搭在了木刀刀柄，然而他的身躯状态并没有稳定，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泉语薇问道：“你是谁？”她不觉得这个人单纯是木子云和言江一伙人意识的集合体。

    那男人张开了口，但身形开始颤动出幻影，泉语薇只听见了个“孙”字。

    但片刻后，那男人右手凭空轻轻一点，指尖瞬间出现了数万层符文叠成的巴掌大的法阵，而生机、能量、情感以“丝”相连，紧接着精神之丝由外引入，所有之物汇聚成一个星点，那星点游入男人指尖，而男人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变得稳定下来。

    几息后，便是个完整的人了。

    泉语薇大吃一惊，说道：“你凭甚做到如此地步？你只由他们的意识融合而成，凭什么？为什么现在拥有了真正的生命。”

    男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在目光中闪出了一丝迷茫，泉语薇也很聪明，立即觉察到，这个家伙应该是没有记忆的，或许是这些人的意识拼凑到一起后，成了某种献祭般的仪式，召唤出了另一个人的意识。但这个男人也太强大了，哪怕只有那一丝意识和几片血肉，他竟也能立即恢复全部意识和肉身，若是再给他些时间，他或许能找回记忆，就算是完全重生了。

    泉语薇心念一起，决定要趁着男人意识不全，将其拉进虚空。空间面瞬间将男人盖了过去，却在触及其身的时候，直接破碎了。

    男人缓缓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望着泉语薇。突然，男人瞬间移动到了泉语薇身前，单手扼住其喉，泉语薇没想到对方对空间之力掌握得如此娴熟。

    立即驱动身后大榕树上的多元虚空球扑向了男人，男人轻蔑地扫了一眼，手一伸，雷流出现，几息之内，将所有空间球全部串联到一起，接着一甩，雷流成了鞭子，而空间球成了鞭上的“灯笼”。

    泉语薇被扼住喉咙，痛苦道：“虚空是没有法则的，怎么会被区区雷流....”她说完就觉察到了异样，男人的身边似现实，却不是现实，那是独立空间，只是男人将独立空间融于现实之中。

    他身边所有区域的法则都由他来制定，也就是说，男人是神。

    唐道元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将所有伙伴的身体都圈到一起，静静地靠在边角处，那男人给自己的压迫力太大了，好像他一出现，整个不周山都安静了。

    泉语薇一瞬间放弃了所有挣扎的念头，而男人松开手，接着指头点在了泉语薇太阳穴，而泉语薇的所有记忆都被男人了解，而泉语薇的记忆，也就是泉天栖的记忆。

    男人终于开了口，低声自语道：“真是有趣，那我的到来，岂不是自讨没趣了，你们继续吧，我就不在此出面了，不过...”男人淡然地望着泉语薇。

    泉语薇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却要替换泉天栖的身份，以假乱真，若面前这男人是一切的源头，那自己是该迎来天罚了。

    谁料男人伸手抚了抚泉语薇的头，温柔道：“真了不起呢，能做到这一步，你比我认识的很多人都优秀呢。”

    泉语薇怔怔地抬起头来，男人竟在微笑，笑容极具感染力，休兵的笑若是让人感觉到快乐，那男人的笑容让人感知到的，便是自己最渴望的一切。

    泉语薇的眼眶湿润了，声音都变得委屈，不禁说道：“我不想承受那代价，我只是想...。”

    “嗯嗯，辛苦了，我知道的，你只是想见一见娘亲，这没有错。而你之后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活的更好，这也没有错，任何生灵都拥有追求自由的机会，命运由你不由天。”

    男人在泉语薇额头轻轻一点，说道：“不过，他们的这趟浑水，你还是不要沾了。做你自己就好了，不要替代任何人，也不要让任何人替代自己。”

    泉语薇感知到自己灵魂的波动，男人似乎想要直接将自己超度，这并不是诅咒，而是赐福，泉语薇在众界里的存在意义已经被抹除了，除非她成功替代泉天栖，否则她没有重入众界轮回的机会。男人重新赋予自己存在意义，而自己已经被抹除了过去，所以一旦存在，便直接死亡进入了轮回。

    泉语薇叹了一口气，男人笑道：“怎么？不甘心吗？”

    泉语薇鼓足勇气，说道：“嗯，我做出了很多努力，总觉得自己的结局应该更好些。”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是”泉语薇低下了头，目光渐渐悲伤，“所以我的存在仍然没有任何的意义，对吗？”

    男人回道：“你不是亲自将自己存在的意义抹去了吗？那也是你为追求自由所做出的决定，看样子虚空中的自由并不让你满意，那就回到芸芸众生之中，再用一世世的生命，去找寻真正自由的你吧。”

    泉语薇的灵魂与肉体剥离，而躯体化成了烟逐渐消散，她却说道：“可以让我再见一眼....”

    蓦地，男人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那正是当年的泉天栖，而这也是泉天栖此刻的意识，而木子云一众人的意识也苏醒了。

    他们望着彼此，眼里尽是悲伤。

    “我不是真的想杀你，弟弟。”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姐姐。”

    二人彼此沉默了，片刻后，泉语薇说道：“你这家伙啊....真是笨，演得还那么假...”

    众人的意识与泉天栖相通，在这一刻明白，泉天栖早就知道会遇见泉语薇，他并不是避不开，只是不愿避，他太想见那个女孩一面了。

    泉天栖说道：“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结局，姐姐，我太笨了，如果是你的话，就不必承受那么多次失败的代价了。”

    泉语薇一怔，接着苦笑道：“我也失败了无数次，或许作为你的时间太长，让我快要真把自己当做你了，是啊，这是你的故事，你的命运，我不该在此的。”

    “我从没这么觉得，姐姐。”泉天栖真诚道，“如果没有你，不会有人在意我，我也做不成任何事，如果代替我而能让你快乐，我不介意永远沉睡。”

    泉天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在这一域活下去，不需要靠未来的消息，他和泉语薇是灵魂共通的，所以明确知道泉语薇在什么位置，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泉天栖竟然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意义如此坦然地舍弃了，这一度让木子云等人十分不满。

    而泉语薇的意识因为有了存在的意义，也与众人共通，原来泉语薇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杀死泉天栖，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在这人间最后的华丽一舞。但她要灭掉那些对计划无用之人的想法也是真的，她要为自己愚笨的弟弟，抹除一切阻碍。

    帝皇世家的爱或许是假的，可这无缘姐弟间的感情是真的。泉语薇当年折磨了泉天栖三年，可这只是对泉天栖而言，泉语薇当时已经拥有了未来，与泉天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人生，她渐渐将泉天栖当做了一次次崩溃后唯一的寄托，改变了无数次历史，每一次都将泉天栖必须存在和活着当做了前提，她早就发现了可行的“计划”，可若要实行计划，便必须要成为“真的”，那就算她成功了，泉天栖的存在也将永远被抹除，所以，她放弃了。

    而最终，泉语薇做了最后一个计划，进入虚空，抹除自己，让泉天栖受自己一半灵魂的帮助独立成长，因为能力的特殊性，他可以一次次的挽救自己，活到进入不周山的那一天，而她便会在那时出现，并帮他杀掉挡路的所有人，这也是她能为这不争气弟弟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一对姐弟承担着什么，时空之力，宛若神明之手，可也如同恶魔的诅咒。

    所有人的意识都被分离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那个男人的身形并没有消散，意识也仍然独立且清醒，他的强大显而易见。

    众人看向男人，可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了，他们的记忆在不断地被抹除，只听见男人说道：“我得消失了，这么精彩的故事，怎么忍心打扰呢？你们继续吧，不过从此之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他所在区域，肉眼可见的在法则剥离化，其中一条法则缠到了铃铛身上，这法则让铃铛永远无法再召唤出自己。

    他来的风驰电掣，消失的干净利索，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而泉语薇的灵魂开始发出微光，她看来是要轮回去了，可其灵魂陷入了沉睡，泉天栖一瞬明白，那男人是要让泉语薇完整的离开，所以她并不能直接进入黄泉，投入轮回，而是要等到自己死了，二人的灵魂分离，才会各自有了归属。

    泉语微的灵魂消失了，而泉天栖摸了自己的心口，他自语道：“我感受到了，你的心跳，姐姐。”

    第十五域忽然“破碎”，虚空之气消失，而所有人刚刚的记忆全都被不周山的时空法则无意义化，真正的历史被换成了，泉语薇击溃所有人后，泉天栖被投入虚空之时，终于在空间之力上赢了泉语薇半步，将泉语薇也带入了虚空，而现实不允许泉天栖的存在完全被抹除，所以不得已做出了选择，二人都拥有了存在的意义并被拉回人间，但泉语薇的假身份被识破，直接迎来了死亡。

    众人再次险中得生。

    只是唯有一个人，还记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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