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老母的黄金荣
与准备去吃狗肉火锅、找姑娘的军装警在城寨分道扬镳后，林志勇吞咽着口水带着苏敬贤往大井街走去。 如果不是对九龙城寨有所了解的人，几乎不会知道在香港还有一家名为成记的海鲜楼。 和周围城寨里其他几条主街道不同，一进到大井街，就会发现大井街整条街道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成记海鲜楼正处在进街口的位置，是一栋三层楼房，与街边其他平房店铺相比尤为突出瞩目。 除了街道环境整洁干净外，黄记海鲜楼的店面铺头装修也颇为考究，店门口站着的门房侍应清一色墨绿长衫，脚踩布鞋，若非因为街道太窄，此时门口再停几辆轿车的话，苏敬贤都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脏乱差的九龙城寨，到了城寨外的一条寻常街道。 按照常理，城寨里身份清白的商户挣够了钱以后，都巴不得搬出这种地方，偏偏有人在这种贫民窟开设一家格局还算高档的海鲜楼，的确令人费解。 不过真正吸引苏敬贤目光的是门房上悬着的金漆招牌，成记海鲜四个大字下，落款处赫然题写着一个曾经响彻整个SH滩的名字——黄金荣。 “这家店的老板是什么来头？黄金荣亲笔题字？”苏敬贤站在街旁，看着海鲜楼招牌下的落款，好奇询问身旁的林志勇。 军装警林志勇一脸茫然的摇摇头：“黄金荣是边个？好威风咩？” 苏敬贤一愣，随后醒悟过来，黄金荣固然名头响亮，但终究不是和林志勇这样的年轻人出生在同一时代，更何况这里是香港，城寨出生的他不认识这位昔日的SH滩大佬也不算出奇。 见手下警员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苏敬贤笑道：“杜月笙听过没？” “当然听过啦！青帮大佬，名头响过港督呀！”听到苏敬贤提起杜月笙这个名字，林志勇声音里带着崇拜，“听说他在SH滩门生十几万，去年从SH来香港，全港超过一半的社团大佬都亲自去拜访，连城寨里的好多重案犯都悄悄出去拜见他，难道这个叫黄金荣的是他手下？” 见林志勇像是提及偶像一般眉飞色舞，苏敬贤微微一笑，抬头看着成记海鲜楼的金漆招牌，说道：“如果不是重名，给呢个招牌题字落款的黄金荣，就是杜月笙的顶爷（顶头上司）。” 身后，年轻的军装警满脸错愕，再看向海鲜楼招牌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带上几分崇拜之色。 “走啦，一个过气的老嘢，好奇少少就够了，填饱肚才是正经事。” 苏敬贤不用回头就知道此时林志勇已经被‘杜月笙的顶爷’这个名头吓到，不过他本人倒没有对这些所谓的社团大佬产生太多兴趣。无论是黄金荣还是杜月笙，这些人身上固然有传奇色彩，但对苏敬贤来说已然成为一段历史，也只有像林志勇这样的热血青年会对其产生崇拜感，像苏敬贤这种重活一世、心理成熟的人，只会把心思放眼前，把精力用来提升自己而不是去崇拜那些传奇人物。 海鲜楼门口，苏敬贤带着林志勇刚要进去，一名门房立刻满脸热情迎了上来：“两位，请问有冇提前订好位置或者经人引荐过？” 苏敬贤和林志勇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转过头来，苏敬贤饶有兴趣的询问门房：“怎么连吃饭都需要人引荐吗？” 听到苏敬贤说是来吃饭，那名门房脸上热情的笑容消散几分，语气也明显变得有些生硬：“不好意思两位警官，今日客满，要吃东西请改天再来。” 林志勇在知道这家海鲜楼的背景后，已经有几分敬畏，现在听到门房下逐客令，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 但苏敬贤却不动如山，他从正门往里看去，海鲜楼一层的桌位起码有一半都空缺出来，显然不像门房说的那样已经客满，当下笑着对门房说道：“今天到城寨来，就要想尝尝本邦菜的味道，大家才是SH人，侬伐要一见面就赶人走好伐？” 苏敬贤的母亲郑丽茹原本就是SH人，门房一开口他就听出来对方的口音带着SH腔调，所以这几句话特意用SH方言讲出口。 果然，一旁的林志勇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苏敬贤在说什么，但那名拦住两人的门房却眼前一亮，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原来是自家人，侬勿要见怪，因为阿拉老板有规定，所以没人引荐就不能放外人进去。” 苏敬贤问道：“你们老板介做生意勿怕亏本伐？” 或许是见到同乡亲切，门房神秘的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侬勿晓得，阿拉有自己的渔船，本来就不指望开饭店赚钱。” 门房点到为止，但苏敬贤却已经明白这家成记海鲜楼赚钱的手段。 对方用渔船为掩护做走私生意，这家海鲜楼或许就只是一处用来联系客源的中转站，因为开设在三不管城寨里，自然而然免去了英国兵的搜查，而且又扯上黄金荣这块招牌，香港本地社团就算不给远在SH的黄金荣面子，也要给如今身处香港的杜月笙几分薄面，如此一来这家海鲜楼的老板等同于搞掟了黑白两道，大行走私之事。 在这个年代的香港，走私堪称是最暴利的几种赚钱方式之一，无怪乎这家海鲜楼不做外人生意也不怕赔本。 九龙城寨，果然是藏龙卧虎。 心中感叹一句，苏敬贤朝一旁还满脸茫然的林志勇说道：“走吧，去第二个地方，人家这里不卖饭的。” 和门房打了声招呼，苏敬贤转身便往出走，觉得怠慢了同乡的门房特意将两人送到街面上。 身后林志勇见门房折返回去，急忙连声发问：“贤哥，你和那条友说了些什么？点解我一句都听不明？这家海鲜楼也真奇怪，我小时候经常见到有人进出，凭什么不卖给我们东西食？” “亏你在城寨长大，麻烦下次搞清楚别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之后再带我来好不好？”苏敬贤没有理会身后林志勇的发问，径直走进街边一家寻常的大排档，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冲老板喊道，“两份细蓉、一碗猪脚、一碟油菜外加一碟酱牛舌，肚饿麻烦爽手点。” “明明是贤哥你先提出来食海鲜……”林志勇话至一半，被苏敬贤瞪了一眼，只好瘪着嘴拉开一张椅子，坐在苏敬贤对面，嘴里碎碎念叨，“海鲜变细蓉，不卖海鲜仲开海鲜楼，你老母的黄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