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天意难违

    “哥，其实爸的身体已经熬不住了。何大夫说一天也不能再等了，就给安排了手术，明天下午，登基大典结束后就开始。”

    听到这句话，赵沫愣了一下，但还是努力保持住了平静。

    “不是应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么？！为什么这么急？！”

    按照之前何医生所说的半年期限，现在也不过是刚过去三个月而已，为什么父亲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不得不立刻做手术的程度了？

    赵沫不相信以何医生的医术，会对病情发展的快慢判断失误这么多。

    “何医生说……算了，他就在旁边，你自己跟他说吧。”赵沫弟弟的声音疲惫中透露着一丝落寞，他对父亲的病颇有一种看不到希望的感觉。

    不久，电话那边传来何医生低沉的声音。

    “赵大人，我也建议你回来再看你父亲一眼。”

    “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半年么，这还有三个月呢！！”

    听到何医生亲口这么说，赵沫终于稳不住了。何医生这语气，让他在这炎热夏夜里瞬间感觉到寒意彻骨。

    真的出事了。

    “病情发展比预想的要快，本来两个星期之前就应该进行手术了，不过‘天意’实在是不佳。我想你也能明白，定在明天大典之后，就是希望陛下一时间高兴，手术的成功性也能大一点。

    这应该是你父亲最后的机会了。”

    何医生的语速很快，但吐字很清楚，语气也很坚定。

    “我在问你，说好的半年时间，为什么变成三个月了？！！”

    这时的赵沫已经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愤怒和暴躁。久居高位养成的城府和涵养，在面对这如潮水般涌来的负面情绪时，全然不起效果。

    “我以为以你的级别会知道呢，没想到上面竟然把这事藏得这么严实。不过也没什么，这事有心人都会有所发现，和你说说也无妨。”

    “我没心思和你转弯抹角，我现在需要的是你的解释。”

    “赵大人，别着急。面对这事，我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何医生的话里也能听出一丝无奈。

    其实赵沫父亲的病之所以恶化得这么快，这锅还是要背在大顺皇帝陛下的身上。

    “天意”的效果，最近一直在增强。

    因为其作用大多是对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产生影响，所以“天意”的增强或者是减弱，一般人其实很难发现。

    毕竟运气这种东西很难量化，即使是有所察觉，也难以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而受“天意”影响比较大的医疗行业，正应了那句“春江水暖鸭先知”，算是最明显受到影响，也最早有人察觉的行业。

    手术成功率下降、病人病情恶化加速、入院病人数显著增加，这些现象都引起了一些敏锐医生的注意。

    处于这个信息时代，依靠大数据，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也能够被一张张概率图表给描绘出来。

    横向、纵向一对边，那增长率高得异乎寻常的数据显得十分扎眼。

    很快，几份与“天意”相关的类似论文就引起了上面的注意。经过一番验证，发现其所言非虚。

    而这些论文的观点都很相似，“天意”效果增强开始的时间，几乎和觉醒者大规模出现的时间完全一致。

    这引起了上面的极端重视。

    这几篇论文很快被删除得干干净净，无论从哪种途径都很难再查询到它们的踪迹，相关人员也都被约去喝了茶水。

    余下的事何医生就不是很清楚了，具体其他行业进行类似的统计结果他也不得而知。不过他敢肯定的是，赵沫父亲的病情恶化得这么快，就是“天意”趋凶效果增强的结果。

    听何大夫说完这些，赵沫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中。

    “那……明天只要登基大典成功，陛下高兴，天意趋吉了，我爸现在这情况，手术还是能做是吧？”再开口时，赵沫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

    “是的，而且不仅能做，成功的几率还很大。我猜测‘天意’的增强应该是双向的，要是陛下心情好了，手术会比我们之前预想得还要稳妥。”

    何大夫的话像一壶热水灌进了赵沫的身体，驱散了他的寒意。他紧紧地握住了电话，坚定地说道：

    “那好，麻烦你替我爸说一声，等明天手术成功他醒了，我再去看他！”

    ……

    时间回到今天，李从心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双眼充满血丝的赵沫，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工作。登基大典按照计划顺利地进行着，再也不用他亲自参与进去。

    此时的紫金城外，场面恢弘而庄重。

    赵沫两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在这不计成本、全方面动员的极端条件下，这场登基大典或许称得上近十年来全球最高级别的一场活动。

    仪仗队、官员、外方代表、大小媒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个紫禁城的南大门，等着李从心这位正主出现。

    赵沫的也不例外地望向那南大门，只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更远，穿过了南大门、穿过了紫禁城、穿过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一直到京城北面的那座医院、那间病房，想要看到那或许和他一样不安的父亲。

    时间渐渐地过去，依然不见皇帝陛下的身影。不过大家也都不意外，也不在意。

    赵沫坐在调度室的椅子上，闭着眼休养精神。他已经连续两个月都没怎么正经睡过觉了，他不希望下午见到做完手术的父亲的时候，父亲会因为他的憔悴而为他担心。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登基大典一切顺利，陛下开心。

    不过，他的祈祷很快就被打断了。

    “赵沫，快，快通知下去，改为执行备用的第十二计划！”赵沫的顶头上司，礼部侍郎石忠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对他喊道。

    “备用第十二方案？！你确定么？！！”赵沫猛然睁开眼睛，心脏仿佛停了下来。

    “就是第十二方案！首辅大人刚刚接到宫里面的电话，陛下今天不来了，登基大典改为由首辅大人主持。”

    “陛下他，为什么不来了？！”赵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处理政务太累，生病了？唉……”礼部侍郎石忠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水，猜测地说道。除了这个原因，他很难再想到为什么陛下会缺席这个他如此看重的登基大典。

    “生病了，怎么就非要今天生病，为什么非要自己处理公务……”赵沫的脑袋嗡地一声，仿佛被一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后脑上。

    大顺的皇帝虽身怀“天意”，但也都是凡人，也会生病。而几百年留下的经验表示，皇帝陛下生病的时候，“天意”一般都是趋凶的。

    他父亲，基本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想到现在或许已经被推到手术室门口的父亲，赵沫这几个月以来压在心底的恐惧、悲伤、焦急被一瞬间点燃，转化成了无尽怒火喷薄而出。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安保部，偷一把枪，然后冲进紫禁城，和那个权力心重、不务正业、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的狗皇帝同归于尽。

    可他这想法刚一起，就仿佛有一张无形的手从他背后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窒息和濒死感接踵而至。

    好在，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地时候，这种窒息感渐渐消失了。

    头晕目眩的赵沫摔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呵呵，这也是‘天意’么，真是霸道啊，想一想都不行。”全身被抽干了力气的赵沫，躺在地上，喃喃自语道。

    果然，大顺李家稳坐江山近四百年，无一人跳出来谋反，绝不是因为百姓个个都对皇帝陛下感恩戴德。

    “赵沫，你怎么了赵沫？！我就和你说，别那么拼命，你看你这身体出问题了吧……”石大人见赵沫突然摔倒在地，一脸痛苦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工作太过劳累导致生病了。

    就在石忠想要扶起赵沫的时候，一道洪亮震耳的声音，清晰地从紫禁城里传出，响彻了整个京城的天空。

    “快，快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