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潜伏
江湖的狠和残忍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下，不深入到其中去研究是没办法窥得全貌的。以前李牧野只是个江湖浪子，随浪随波，责任上并无深入研究的需要。而作为特调办的主任，现在的小野哥正逐渐打破以往对江湖世界的理解。 在江湖的最深处，恶人和恶行有时候并不总是统一的。在那里，人吃人甚至可以是一个温柔的词汇。十恶不赦的连环杀手充其量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寻龙门里随便一个狠角色都当得起杀人无数四个字。 真正的江湖大魔头，是可以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下为了某个自认为崇高神圣的目的一次便杀死成千上万人的。在这个表面上海清何晏的太平世界里，这是一个令人耸然而惊的事实。而特调办的责任就是阻止这些世俗看不到，却一直存在于世间的真正魔头作恶。 从这个角度看，安倍晴空和风间啸，甚至是白无瑕都是同一种江湖人。 所区别也只是立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东瀛和族困守狭岛，地震频发，地壳运动频繁，资源匮乏的同时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上世纪二十年代，一场死难过十万的关东大地震过后，鹰派政治势力开始占据主流，在很大程度上促使这弹丸之国加快了西征的步伐。 去年的三月，东瀛岛国的东部海域又发生了一起具有毁灭威力的大地震，号称具有最完备抗震工程的城市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地震和海啸联手摧毁。一万五千多人死亡，八千多人失踪，核电站发生严重泄露。作为世界上唯一经历过核武洗礼的国度，岛民们脆弱敏感的神经再次被绷紧。 在没有能力发动公然战争的情况下，他们只有通过其他办法来为这个绝望边缘的民族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李牧野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楚秦川在莫斯科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在这条战线上做事，首先要摒弃的就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善恶是非观，多数时候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带一头牛穿过牛角尖的孔隙，要么带着绝望之花走进坟墓。 在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而现在却觉得这他吗就是真理。 白无瑕的所作所为如果抛开民族立场，无疑是真正的大奸大恶，甚至有时候凶残任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从另外的角度看过去，却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个世界正变的越来越小，每个民族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保护和拓展属于本民族的生存空间。而那些通行国际摆在桌面上的道义的确可以换来好名声，但也只能换来好名声而已。 人家磨刀霍霍许多年，明里暗里一直都不曾放弃吞噬的欲望。就拿这个安倍晴空来说，在共和国境内苦心孤诣经营多年，连寻龙门这样的世外江湖的上三门都被他拉入彀中，可想而知这件事背后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江湖争霸事件了，作为特调办的主任，李牧野责无旁贷必须阻止他们的任何计划。而作为白无瑕的男人，小野哥也必须在这件事上坚定不移的挺她！ 眼瞅着逍遥阁和寻龙门要结成狼狈为奸的同盟关系，白无瑕那边却似乎仍然按兵不动。李牧野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该怎么做？小野哥心里却没什么章程，这时候自己这个特调办主任跳出去，几乎就等同于在推动双方同仇敌忾把枪口对准自己。要想让他们狗咬狗打起来，就不能鲁莽行事。 圆池广场中，风间小次郎提刀步入，寻龙门方面却没有派出之前威风八面的何南北。而是何鬼亲自站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场间忽然再生变故。在圆池广场上方的钟乳石上方突然跌下一个大包袱，哗啦一下子落在场中。包袱散开，露出来竟是三具干枯的尸体，其中一人还穿着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东瀛将军服饰。 两方面人马都吃了一惊，不用问也知道这三具尸体正是当年逍遥阁陨落在此地的三大宗师。 这三人分别是陆军大将藤田武夫，上忍宗师风间龙一和刘长风之前的逍遥阁主易叶秋。 那个时候逍遥阁盛极一时，三大宗师个个都是江湖最顶尖的人物，逍遥阁的实力甚至压制了玄门和白云堂。他们跟随军方脚步来到共和国，扫平了许多老牌江湖势力，掠夺宝贝不计其数。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沉船之难，即便战争失败，逍遥阁也依然称得上赢家，鹰派政治势力更不会被迅速削弱到几十年没缓过来的地步。 易通天一眼便认出祖父胸前佩戴的家族九菊徽章，风间兄弟也在大伯风间龙一的尸体上看到了家传宝刀：双龙雪胤彻！ “何兄，你这是何意？”风间啸一步来到场内，眼看着三具干枯的尸体跌落在地，摔的骨断筋折，尸首两分，情状惨不忍睹，不由勃然怒问道。 何鬼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风间兄请不要误会，三位前辈的尸体在我寻龙门中受供奉多年，安倍前辈曾说过，当年为大局着想，迫不得已才对三位前辈出手，虽然于大和民族问心无愧，却有愧于三位宗师，所以多年来我等一直对三位前辈的遗骸奉若神明，妥善供奉，三位前辈生前随身遗物都不曾动过。” 风间啸眉头紧锁，道：“何兄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这个时候把我逍遥阁三位宗师的尸体丢出来，意图阻止你我两家结盟？”他冷哼了一声，道：“何兄，你这寻龙门总坛是菜市场吗？还是说我风间啸眼睛瞎了，心也跟着瞎了？” 风间小次郎叫道：“还跟他们说什么废话，这些支那人根本不可能跟我们同仇敌忾，敢侮辱逍遥阁三位祖师遗骸，他们统统都该死！”说着，一摆手中长刀就要作势扑上去厮杀。 “二位住手！”何鬼连忙叫道：“事实摆在眼前，风间兄千万不要误会，且先听我一言，我寻龙门本就是源自东瀛的宗门，创派祖师本是奈良时代的遣唐使龟田寿夫和药师寺弘毅，历代都与福康寺为一脉双分支。” “那要按照你这么说，你们在支那的历史比逍遥阁还长。” “两位祖师是天智天皇时期派入支那的，使团官员是正使﹑副使﹑判官﹑录事，成员除约半数的舵师﹑水手之外，还有主神﹑卜部﹑阴阳师﹑医师﹑画师﹑乐师﹑译语﹑史生。以及造舶都匠﹑船师﹑船匠﹑木工﹑铸工﹑锻工﹑玉工等各行工匠，随行有长期居留的留学僧﹑留学生和短期入唐﹑将随同一使团回国的还学僧﹑还学生以及从事保卫的射手。” 何鬼迅速说道：“因为当年只有极少数人被允许进入到长安，其余部分人则被分派散落到民间学习，两位祖师一位是阴阳师，另一位船匠，因为战争离乱沦为水匪，而后便受命组建帮会潜伏下来。” 风间啸安静的听着，风间小次郎根本听不进去，举刀扑了上去，却被他横手挡住。他号称文榜第二，从来不以武力闻名于世，但刚才横手的刹那却精准的切入到小次郎刀法的破绽中，轻巧的拦截在小次郎的咽喉部位。 “何兄，请说下去！” 何鬼道：“当年在朝鲜的白江口，唐将刘仁轨指挥唐军击败帝国水军，烧毁战船四百艘，为防唐军进攻本岛，两位祖师携带重宝入长安，游说唐朝重臣，这才免了当年一场亡国之劫，之后两位祖师得到天皇家族诰封为遣唐密间首领，潜伏于中土，师经典学历数，钻研秘学术法，逐渐有了今日之局。” 风间啸道：“口说无凭，何兄和常兄们连故国语言都不会说了，你这番说辞又如何能令我等信服？却不知二位可有什么信物示人？” 何鬼道：“历代祖师的印绶以及天皇家族的诰封书，寻龙门都完好的保存着，风间兄只要一看便知。”说着，立即命人去取相关物品。 风间啸面沉似水站在那里等着。风间小次郎则走过去，慎重的将风间龙一的尸体收敛起来，又将那柄风间家族祖传的宝刀双龙雪胤彻收在腰间。易通天也过去将自己祖父的尸体和九菊徽章收起。另一名逍遥阁成员则将藤田武夫的尸体慎重收好。整个过程里，逍遥阁众人一言不发，每一个成员的眼中都隐藏着愤怒的火焰。 “如果这三具遗骸不是何兄派人丢在这里的，那何兄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丢的？”风间啸道：“这里是寻龙门总坛，我风间啸的一双招子被女魔头毁了，你何兄常兄的眼睛却是亮着的。” 大江龙王常东道：“寻龙门内部绝无问题，我看一定是外人渗透进来了。” 何鬼道：“我的神鼋的确带入两人，但此刻若没有在迷仙洞流连忘返，便应该葬身在青鬼洞里那群山魈之口了，就算他们有本事通过青鬼洞，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五毒洞中的神龙群的攻击。” 风间啸道：“那两个人很可能是官方的人，之前在大江上他们暗中阴窥，我其实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当中有一人修养着实高深，体术境界也不在我阿弟之下，我不想横生枝节才没有点破二人行藏，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跟进到这里来。” 何鬼道：“如果按照风间兄所说，那这个人的确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到此，或者，这三具遗骸就是此人做的手脚？” 易通天冷哼一声道：“真相如何还未可知，何鬼你是不是太急切撇清了？” “姓易的，你他吗算哪根葱，敢这么跟我师兄说话！”何鬼身后的何南北忽然又跳了出来，指着易通天的鼻子骂道：“国有国法，门有门规，逍遥阁什么时候轮到你话事了？就因为风间啸刚被白无瑕弄瞎那阵子你代理了几天阁主位置？” 这话说的既无理又诛心，易通天的火气一下子撞到脑门上，他忽然一甩身上的道袍，露出满身亮晶晶的金属甲片，暴喝一声扑了过去，只见他足下生烟，动作快如惊雷，挥手一拳打向何南北。 砰的一声！ 刚才还威震八方的何南北竟被这一拳打的倒飞吐血，落地后抽搐成一团，眼看着活不成了。 风间兄弟和常东何鬼的脸色同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