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 船坚炮利只剩炮利
“全都烧光?”汪鋐吃了一惊。然后,他犹豫道: “益之,这7艘船可都是坚固无比、不畏矢石的大船。若是修补和改造一番,完全可以冲入两广水师之用。若是这么烧掉,岂不太可惜了?大不了,我们只送番鬼战俘去京师就是了。” 吕峰拱手道: “东翁,万不可这样想!这番鬼的甲板船如此巨大,太过惹眼。而且,朝廷可是有厂卫的密探散布各地的。若是被他们知晓,报与陛下,以陛下的性格,怕是会强令水师把这些船送往京师。” “到时候,若是陛下看中了,必定会下令大造啊!那时候,东山先生等朝中诸公的谋划起步付之东流?” 汪鋐听了心里一惊,他也想起来了,这可是大明朝,厂卫无处不在,被他们知晓大船的存在,一定会上报给皇帝,以讨好正德。而正德帝是什么德性?他曾下令全国上下进献珍奇有趣之物,供其玩乐。而西洋甲板船,不就正好是珍奇有趣的东西?被那些厂卫知道了,肯定会上报的。 然后,他犹豫道: “可是,现在烧掉了,也可能被厂卫知道啊。没准,这大军中就有厂卫的眼线……” 吕峰则笑道: “东翁,您若是明天下令烧船,肯定会授人以柄。但是,今天是什么时候?大战正酣啊!此时烧船,那是在战时。若是中午前下令烧掉甲板船,最多算是临战指挥不当。” “但话又说回来,此战本就是东翁您指挥打的打胜仗。大战之时,下令烧毁敌舰,又有何错?” “那船上的物资?” “当然是卸下来,再烧船!” “好,来人!传令下去,命水师同知林天海,立刻将缴获的7艘船上的财物都运下来。然后,午时前无比放火烧掉那7艘船!” 顿了顿后,汪鋐又说道: “另外,私下告诉林天海,船上那38万两金银铜钱,务必一文不少运回来……” 这就是汪鋐给林天海封口费了,1万两银子,足够封住林天海的口了。要知道,这可不是海上贸易盛行的明末。此时,在明朝,1万两银子绝对是巨款。也只有刘瑾这种权倾天下的大太监,收受贿赂才能达到这个数。林天海吃空饷喝兵血,一年能有一两千两,就算吓人了。毕竟,他只是南头水寨的营官,油水有限。 但汪鋐并不知道,林天海之前就贪墨掉了1万两。再给林天海1万,林天海这次赚大发了…… 而这个年代,在京师一个偏一点的小四合院,不过才价值几十两。林天海一下得到2万两,可以在京师买好几百套小四合院了。若是刘瑾还掌权,这2万两送过去,可以换一个总兵回来…… 不过,林天海肯定也不会独吞这2万两银子,肯定要分一些给属下,作为封口费。而汪鋐特批他贪墨的1万两,他也至少会送两三千两给汪鋐,作为回扣…… 果然,有了钱的刺激,林天海中午前就让人将7艘葡萄牙战船上的物资,包括火炮和弹药什么的都卸载了下来,运上岸。然后,下令一把火烧掉了7艘船。 直到这时,林天海才正式下令鸣金收兵。而鸣金收兵,也代表战斗正式结束。这样一来,日后就无人能在此事上找汪鋐的麻烦。因为,烧船是在鸣金前做的,不算违规。 而且,老辣的林天海,果然从网红特批他贪污的1万两银子中,包了两千两,悄悄送给了汪鋐。银子送到时,汪鋐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看那些白花花的银锭,而是对着书案发呆。但吕峰很有眼色地接下来,然后让汪鋐的可靠的家丁将这些银锭收进了书箱里,并由家丁亲自看管。 林天海的亲兵要离开的时候,汪鋐才缓缓开口道: “林同知此次指挥有方,功劳必然见于奏章。让他准备准备,准备升迁吧……” 林天海的亲兵满脸喜色地走了,像林天海这样的武将,在文官已经开始当道的大明朝,已经不吃香了。虽然还没到明末那种高阶武将见到低阶文官都要下跪行礼的地步,可也在各方面遭受打压。 比如这场战斗,虽然是林天海具体指挥的。但是,在重文轻武的大明,往往朝臣们会把主要功劳算在“运筹帷幄”的汪鋐头上。林天海有多少功劳,纯粹看汪鋐的奏章上怎么写。如果汪鋐的奏章上对林天海的功劳多写一点,那林天海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虽然最后功劳的大头还是要被汪鋐拿走,但作为不受宠的武将,跟在汪鋐后面喝点汤,也算幸运的了。 晚上写奏章的时候,汪鋐眉头紧锁,吕峰忙问何故。汪鋐叹了口气道: “益之,我在奏章中说佛郎机人‘船坚炮利’,可是,我船都烧光了,如何让朝廷相信佛郎机人‘船坚’?” 吕峰想了想,道: “大人,学生以为,这‘船坚炮利’大人最好还是改成‘炮利’。这样,陛下看了,也就不追究船的问题了。另外,虎门炮台的击退敌船的战果,奏章上也不放大书特书。然后,大人还可以建议在各地沿海沿江重镇,多设炮台,以抵御贼寇之船。如此,无论是陛下还是朝臣,就不会注意到船的问题了……” “可是,在各沿海重镇设立炮台,靡费甚多啊,和陛下造大船下西洋岂不是差不多?” 吕峰摇摇头,道: “不一样的,大人。无论造不造大船,沿海重镇,诸如福州、泉州、杭州等重镇,都是要保护的。如今,西洋人已经发现了这里,今天来的是佛郎机,明天谁知道来的是谁?学生在东番岛那边听说,西洋有国数百,除了北海国对大明较为恭顺,其他国家多为贼寇之邦,喜好劫掠。像佛郎机这样擅长海上劫掠的国家,泰西就有好几个。今天来的是佛郎机,明天谁知道来的是谁?而且,东洋的倭寇也可能会来劫掠。所以,沿海重镇,布设炮台是必须的。尽管靡费国帑,却也是无奈之举。而造大船下西洋,那才是不必要的……” 吕峰的一番话,非常符合儒家中庸守成的思想。汪鋐听了也很满意,于是,特地将“船坚炮利”中的“船坚”抹去。然后,奏章里也只剩下了“炮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