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6 虚空的记忆【其四】（4）

    想组建一个实验室进行这么多项目的研究与开发，单打独斗是绝对要不得的。即便是索菲亚，也相当清楚招兵买马的重要性。所以她首先委托了四组组长亚当去招募一些需要的人手，然后自己也亲自动身，跑去满世界的挑人。

    一个实验室的招募周期极长，因为一些上档次的人才属于国家核心竞争力，不经过长久的挖角肯定挖不动。而普通人才呢，又必然帮不上索菲亚什么忙，除了吃空饷就只有拖后腿了，所以亚当一早就做好了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无人可用的心理准备。

    但索菲亚的效率真不是盖的。

    短短十天之后，索菲亚便带回来一个豆芽菜并介绍给了扎德家主。在记忆视角中，这个豆芽菜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一身木讷中带着手足无措的青涩，就像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并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宅男。

    “亚当，他叫史蒂芬艾文森，我找来的助手。”简单介绍一句之后，索菲亚便开始向这位新收的小弟分派任务：“你去第三组进行基础数学理论研究，有空的时候也去第二组学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干的。”

    “哦。”豆芽菜拘谨的应了一声，然后立刻投入了工作。

    “我说……这谁啊？”亚当本来以为索菲亚不通人情世故，不明白怎么和人打交道，招人这种事肯定全部委托给他。没想到，索菲亚竟然真的找来一个人。话说，索菲亚竟然找来一个男人当帮手？亚当在意外之外，还涌起一些说不出来的敌意：“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家伙，行不行啊？”

    “我去了一趟国际数学家大会，就把他拽来了。至于行不行……”索菲亚点着下巴想了想：“勉强凑合吧。”

    喂喂喂，国际数学家大会？这么年轻的豆芽菜就参与这样高端的学术大会吗？而且能得到索菲亚一句“勉强凑合”的评价，这岂不说明，这个好似社交恐惧症一样的废柴，竟然是个超级数学天才？

    话说这样的人才已经是战略人才了吧，去哪都是座上宾才对。再看看那个豆芽菜现在——亚当瞥了一眼立刻眼直了——泰伯利亚实验室现在还是一片烟尘弥漫的建筑工地，所以那个豆芽菜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然后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起来。偶尔有灰尘随风飘来蒙他一脸，他也只是随便擦了擦便不再理会。

    这么艰苦朴素、浑身革命热情的吗？！

    不对，不可能，美国大头兵在战场上都要喝可乐吃烧烤，更别提宝贝的不行的科学家了。亚当在心中咆哮之后冷静的发现，这位数学天才史蒂芬在那疯狂的专注和执着之中，其实有一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怎么形容呢……被揍怕了一样的感觉。

    或许这种木讷和老实并不是他的本色，只是因为被揍怕了，所以老老实实啥也不说。

    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揍一个超级数学天才，那么……

    “索菲亚，”亚当悄声开口：“话说，他为什么会跟你回来？”

    “这个啊，也是巧合。”索菲亚语气平静，不觉任何特别：“我恰逢其会，随便指点了他一下，然后他就跟来了。”

    老姨说的轻巧，背后灵杨绮却不由吐槽。

    根据当事人史蒂芬艾文森的描述，他与苏慕琼的第一次见面，堪称惊心动魄。

    史蒂芬当时年少成名，是数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这个科学上的天才在性格上却有些怪癖，简单来说，就是太狂。经常大放厥词的挑战，要战这个战那个，嘴巴里也毒的没点谱。但因为他水平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也没个对手，自认为能无双割草。

    但就在那次国际数学家大会上，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先是遇上了杨老爹的师叔，略输一手，让他心气不顺。这本来还没什么，因为他只是稍有挫败而已。而且认识到人外有人的道理之后，说不定他还能从此谦虚谨慎、知耻后勇、卧薪尝胆、奋发向上，成就一段数学界的佳话。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之后遇到苏慕琼的时候满嘴放屁。

    “女人懂什么数学？滚，回家产奶去吧！”科学界的妖风吹动了史蒂芬的衣袂，让因输了一手而烦躁的他自我感觉良好。但人作死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于是随后，苏慕琼就与他来了一场友谊切磋。

    也就是彻底让他了解到自己的弱小、无知、浅薄、贫乏、和愚蠢！

    如果说和陈师叔祖的交手让他知道人外有人的话，苏慕琼的“指点”直接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一加一已经不等于二了。在被苏慕琼摁在地上以各种方式、各种角度、各种姿态反复摩擦之后，所有狂妄骄傲都被打击的点滴不剩，几乎连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趴在地上、数学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之类的问题都已经彻底在他脑子里混乱了。

    于是，狂傲的数学未来之星萎靡成了社交恐惧症的小豆芽，并且被苏慕琼像捡垃圾一样捡了回来。

    就这样，索菲亚成了他心目中的终极大魔王，而他也成了索菲亚亲自收的第一个小弟。从此索菲亚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上树他不敢撵鸡。

    这个未来的泰伯利亚实验室次席，在1981年的这个春天万念俱灰，不知道自己是人是猪。即便被工地扬尘糊了一脸灰也只是呆滞的抹了一把，丝毫不求回报的做着科学界的血汗苦工，徒劳的想找到自己最后一点存在价值。

    “数学都学不好，还活着干什么……数学都学不好，还活着干什么……”不停喃喃自语的豆芽菜，现在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一样。

    不过整个泰伯利亚实验室，确实是从这个豆芽菜开始，一点一滴组建起来并大展拳脚。

    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史蒂芬是个彻头彻尾的中二少年，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才。而他的圈养之主索菲亚，更是彻头彻尾的科学界大魔王。两人虽然醉心于基石小组的基础数学推演与研究，在尘土飞扬的施工工地旁边的棚子里天天和数论猜想玩的不亦乐乎，但偶尔也会用赛博坦小组的研究开发给自己放松放松。

    眨眼之间，一个月后。

    与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兼职兼任的其他小组不同，曼彻斯特小组堪称是兵强马壮。在招揽来的各路高材生齐心合力的学习研讨之后，曼彻斯特终于将一个月前得自索菲亚的技术资料大体弄懂。

    时任曼彻斯特小组副组长的帕克彼得森慌慌张张杀到了组长亚当扎德面前，顾不上亚当正在洗涮便激动的开了口：“这份资料可以让我们飞黄腾达！我们已经仔细研究过，从这份资料里面能够拆分出三十多种产品和项目，个个都领先世界，个个都能赚大钱！”

    “这是必然的。”亚当淡定的很，对着镜子轻轻拍着护肤乳液：“不过，项目还是要慎重选择，我们没有能力，也不应该一次将这些项目都上马。市场有市场的规律，有自己的规矩。先选择一个项目作为首发，但泰伯利亚实验室拿出的第一款产品、我亚当扎德拿出的第一款产品，必须一炮而红。”

    “我已经整理出了最好的一种思路——高交互速率光传讯网络。”帕克彼得森那时还只有三十多岁，正是少壮派。但这张磨刀霍霍的脸上，已经透露出一丝阴沉与狠辣：“改换材质，降低成本，把产品速率降到设计速率的五百分之一，依然要比现有的通讯网络快的多。我想，常春藤和五角大楼一定会感兴趣。”

    “五角大楼？”亚当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深浅：“很好。军火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通过这一次和五角大楼搭上关系，未来我要把我的军火卖向全世界。”

    “组长！副组长！”一个年轻研究员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顾不上什么礼貌问题，手中拿着一摞文件兴奋道：“刚刚从赛博坦小组拿到了新的文件，是新型数据处理器的设计稿，我们看了看，与现在的处理器相比简直是飞天一样的巨大进步！如果这样的处理器问世的话，会彻底改变整个世界！”

    这个青年研究员叫穆尔西，是亚当从校园中招聘来的助手。能力很强但常常热血上头，脑子里天真的想法太多。还需要打磨调教啊，这也太沉不住气了。亚当没有看他，自顾自的拿起了牙刷和牙膏，淡然道：“有多少提升？”

    以索菲亚的能力，参考之前画过的那张展望图，处理能力提升个几百几千倍都不叫事儿。

    “一共提升了五百八十万倍的计算能力啊！”

    噗嗤，整整一管牙膏都被挤了出来，自牙刷头上滑稽的滴答而落。

    “咳咳咳！”帕克彼得森激烈的咳嗽起来，仿佛一下得了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