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同船共命
“收个侍女呗，以后出门买菜就靠她了。”银尘用真的很淡然的声调说：“救她仅仅是为了内心能平静下来，倒不是真的想帮助解语宗做些什么……不过，所谓救人救到底，我要是说出了秘境就不管她了，她早晚还是落到炽白芍药手里吧。” “侍女？”万剑心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曾经说根本用不着侍女么？” “入乡就得随俗，现在还好，等天冷了还得招个人来生小手炉子的，我总不能每到冬天都得使用火焰魔法盾吧？出门顶个橙黄色的卵形罩子会被人当成妖怪的。” “说的也是，你不可能让傀儡完成所有事情，否则这些傀儡上街非引起骚乱不可。”万剑心垂下眼帘，停了停才继续说道：“不过银尘，我可不觉得你收她当侍女是个好主意。你要知道，无论是朝廷的规矩还是江湖的规矩，侍女就是男人的侍妾。即便兄弟之间，侍女都不可以混用的，谁的就是谁的。” “那女人的侍女呢？” “那是陪嫁的丫头，你要是将这个女孩送给林绚尘，将来还是归你……” “风尘女子不侍五品以上的官员。少爷。”鬼老忽然提溜着李梦诗到了银尘面前，神色严肃地说：“江湖规矩，送个风尘女子给别人当侍女，那是要结怨的，因为接受的人会觉得掉价，尤其是有品级的人。风尘女从良，一般也是贱籍配贱籍，那些跟着老爷的，都是‘玩物’一类的根本不可能有名分的。少爷若是贪图她的美色，倒也罢了，可少爷并非寻常女子可以接近之人，因此收留了她就如同花瓶一般只能摆着看了。将来少主人（林绚尘）进了少爷家，就是少主人宽厚，她身边的那些陪嫁丫鬟也会将她当成外人甚至敌人的。老夫说这些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千年以来的规矩，是死规矩！这规矩就连北国人都不敢碰触一二，若有贵人违反，一时间就成了不孝不义的妖魔了。少爷虽然来自先进之地，主张人人平等，却也不得不在乎点自己的名声呢。” 鬼老一番话将银尘说地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男女平等，居然会遇到如此巨大的阻力。他想说“不尊重女性就是不尊重母亲”，可转念一想，这个时代里还有一条死规矩那就是母凭子贵，一旦成了母亲，那就是飞蝗腾达了呢，说不尊重母亲却又完全不通了，毕竟一个诰命身份，救能让一位女子极尽荣耀。 银尘抿紧嘴唇，仔仔细细审视着李梦诗那白皙美艳的脸，审视着她那勇敢而聪慧的眼睛，那一双桃红色的眼睛，让银尘想起了一位叫做晴雯的女子，勇敢，乖张，个性的表面下，是不为大多数人知道的纤巧的心灵，和令人叹服的智慧。李梦诗或许就是得到了这么一丝半缕的魂魄，才能在肮脏又势利解语宗中，在局势彻底没有希望的时候，依然勇敢地挺身而出，为了看不见的希望与尊严战斗。 银尘很清楚，如果她不去顶撞怪泉，他不会救她，所谓危难之中见本心，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她必须留下。要么做一个名义上身份很低的丫头，为我看门生火，要么你就去血阳城里投靠尹山峦，作为解语宗的弟子，你大概不笨，并且有点手艺吧？去了哪里能谋到一个好差事。” 银尘话语笃定又不容置疑，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乞丐女孩支离破碎的身影。他的话听在李梦诗耳朵里，多半成了耶稣念诵的福音书。在银尘话音落下的第一个瞬间，她确实想赶紧应承下来，去尹山峦那里某一个差事，无论是做琴行的调音师，抑或在菜地里种菠菜，总之就是一个从贱奴身份无缘无故就变成了自由民的天大好事，然而下一秒，她那桃红色的眼睛里，就被坚定与赤城填满。 “大人高义，奴家愧不敢受！既有救命之恩，奴家若不以世代为奴相报，恐不敢自称为人！奴家虽然手脚笨拙，十指不沾阳春水，两眼不识黍米贵，但是奴家至少还有半身修为，可以为大人守门传话，生火洗衣……大人既然不愿意弃奴家于荒野，奴家便不敢离大人而独活！”李梦诗情深意切地说着，轻轻挣脱了鬼老的手，扑通一声跪下来。 “你不是向往自由么？”银尘轻声问道，此时，他早已坚定了信念，纵然对这位女孩没有丝毫的肉欲贪婪，他也要保护她，因为这是他银尘要还的债，是他一生要还的，欠张雅婷的债啊！ “自由之身，和恩义相比，不过浮云尔！”李梦诗的声音掷地有声。 然而就在此时，另外两道同样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来。 第一道声音，是木屐撞击金属地面的声音，慵懒，散漫之中自由一股雍容的气度，那是杨紫依走来的声音。 第二道声音，是从银尘身后的控制台上的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平缓，冷漠，没有丁点人味，那是控制潜艇的AI的语音。 “头号目标舰艇，正在上浮！警告！头号目标舰艇正在上浮！预计十六秒浮出熔岩平面！” “来了！”银尘此刻顾不上施施然走来的杨紫依，旋风一样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启动完全隐形模式！下潜四十！量子雷达锁定头号目标！” “火控声呐是否锁定目标？” “暂时不。保持远距离观察。” “明白。” 小小的核潜艇内传来一阵微弱的颤抖，万剑心感觉到潜艇稍微朝前倾斜了些许又恢复了正常。“各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银尘说道，此时他已经稳稳地坐在主控位置上，双手握住两只操纵杆，摆出一个开高达的姿势：“接下来，就要看看那些人的求生欲望有多强烈了——希望他们不要搞砸了，否则我们只能亲自上阵。” “我们有办法对付那条恐龙吗？” “有。”银尘笃定地说，给人很安全的感觉，不过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我们现在就在对付它。” 与此同时，核潜艇的上表面，正在隆起一个结晶状的巨大包块，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打肿了一样，包块周围，熔岩被强制冷却成水，一粒粒冰晶浮现在冷水里，一片肃杀的霜寒。 水晶状的隆起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水晶状的导弹形物体，只有孤零零的一发。 【逃生船内】 冯烈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这条船上最核心的枢纽部位，有点惊讶又极其满意地审视着木地板和挂毯。“长远，能搞定么？”他随手接过梁云峰递来的热水，一边慢慢吹着喝一边问七位长老的领头者。 “没问题，只比风帆船复杂在一个地方，就是前后两个机关，前机管后退，后机管前进——对了，还有一个调俯仰角度的高低舵，居然安在了座椅上面了。除此之外，和大船也没有什么分别，好使着呢。”冯长远兴奋地介绍着，仿佛抚摸自己家的孙女儿一样轻柔地抚摸着安装在座椅左侧的一轮小小的轮舵。银尘给这些魔道预留的主控室真的相当人性化，充分考虑了他们只有水面行船经验的现实，让冯长远刚刚走进主控室时，只能看到他很熟悉的单个轮舵和稍微有点陌生的几个操纵杆，之后随着他坐在主控位上慢慢摸索，才发现了更多的功能，整个主控室，都被银尘通过物件的大小和相互之间的遮挡，刻意设计成一部无字的新手教程。 “当囚犯们掌握了监狱的航向时，他们就已经被彻底抛弃在无人深空，等待他们的，唯有兴奋过后的集体死刑。”这是魔法世界中，最广为流传的一句格言。这格言的背后，便只剩下累累白骨。 “现在是停，后机开了两成的速度，太快了，属下怕撞到什么东西。”冯长远指了指大屏幕上被动画化的声呐反馈。只见一条小小的胶囊形状的船，在隧道一样的地下熔岩洞窟中缓缓前行，看上去非常平稳。冯烈山能清晰地看到小船后面有个花一样的螺旋桨不停旋转着，一股股“水流”从螺旋桨周围汇聚过来，向后喷出推着小船徐徐前行，在这块大屏幕的边角上，一条橙黄色的曲线不断地朝斜下方横移过去，那是随时间变化的环境温度。 就在冯烈山出神地看着小船动画的这会儿。隧道状的容颜洞窟豁然开朗，变成一片虚无的颜色，小船仿佛悬浮在虚空之中，紧接着，小船前方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巨大物体，是山岩吗？ “快停下！”冯烈山赶紧叫道。他身旁的冯长远迅速又老辣地推杆拉杆：“后机停，前机五开十分之一——前机停，好了。” 小船静静悬浮在屏幕中央，然而那巨大的黑色“山岩”似乎还在不断靠近，仅仅过了两秒，冯烈山和冯长远的脸色就一齐变了。 那黑色物体的形状，分明是一条巨龙的脚板嘛！ “快退！”冯烈山尖叫一声，冯长远狠狠拽了一下前机的操纵杆，小船慢悠悠地朝后退着，然而那巨大的脚板猛然间消失了，紧接着突然出现，只见声呐动画上出现一条很宽的黑色圆环状物体，迅速扩散，毫不留情地抽在小船上。同一时间，整条救生船朝右侧倾斜着翻滚了两圈，冯烈山和冯长远死死抓住手边的东西，才没让自己一头撞死在天花板上。 小船仿佛有着自我平衡系统一样，翻滚了两圈后又平静下来，一切又回到了头上脚下的正常状态，然而从主控室大门外面传来的凄惨声就可以知道，这一下肯定又有人牺牲了。 巨大的脚板再次消失，而冯长远已经不想再来一次太空船一样的感受，赶紧大叫着操作起来：“前机停，后机全速，左满舵！”逃生船猛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就是脚下的地面朝前猛然一窜，几乎将冯烈山摔倒在地。冯烈山双手死死抓住椅背，一双眯缝眼紧紧盯着大屏幕，眼看着那搜小船仿佛突然变得灵活了许多，轻巧地一个掉头，就朝来时的洞口猛窜过去。 “这次怎么这么顺利？”冯烈山问道：“前后两个机关不一样大么？” “想来肯定不一样大，后面的机关是管前进的，而前进的时候多，后退的时候少，所以肯定这么造出来的吧？这搜攒，简直神了！”冯长远正开口挎着银尘的作品，们不妨看到那洞口上闪过一圈圈黑色的波纹（某种强烈得声呐信号），接着洞口关闭，变成一推碎石组成的墙面！ “该死的！”冯长远惨叫一声，伸手就将后机操纵杆推到待机位置，同时拉动前机操纵杆，左右摆动轮舵，堪堪让小船在倒塌的大洞外面上百米的位置停下来了。他刚刚舒了一口气，就猛然看到大屏幕上，小船后面追上来一道黑色的圆弧。 “又来！”冯烈山一把扑在座椅的靠背上，死死抱住冯长远，冯长远狠狠拽住一双座椅扶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鸡飞狗跳惨叫哀哭之后，一切平静，此时小船几乎紧贴在倒塌的洞口前，冯长远双手颤抖，轻轻地，试探一样地拉了一下前机操纵杆，让小船慢慢后退。 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从嘴里飞出来！有航海经验的他知道，小船要是超前一点点，那绝对是触礁沉没一样的惨祸，而他们此时，完全置身于岩浆之中…… 他根本不敢想一旦出事了会怎样，他冯长远还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呢！ 就连冯烈山，都是一脸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看着小船离那象征着死亡的黑色山壁越来越远，只觉得自己刚刚那是在鬼门关前面打了个滚儿。此时两位惊慌万分的人都不会发现，逃生船的侧后方，还有另外一条“船”，它就是让溶洞崩塌，堵住逃生船后路的罪魁祸首。 这时，银尘很冯烈山的对话还没有开始。怪泉也还没有在李梦诗面前露出那**女王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