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诅咒审判
“拦住她!”张威武再次发出暴怒的吼叫,门外的人已经听到并且有所行动,然而那女孩的身影忽然凝滞在门口,身体周围,旋转着爆发出一片灰绿色的光芒。 光芒绽放开来,便是死界。 准备动手阻拦甚至击杀的门外弟子,就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金属雕像。 冲锋而至的张威武陡然停下身子,呆愣愣地看着这地狱一样的景象,根本不敢前进分毫,他此时忽然明白过来,这种可怕的石化力量,完全不会受到寒冰能量的阻挡,它们是不相干的两种能量。 从一开始,他和韩凛虚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对手不是什么门派高手,而是真正的天选之鞭。 甚至是天选之鞭中有数的强者!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孩,看着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僵硬无比的面容,看着她几乎只有十二三岁年纪的身影,忽然感觉一阵心寒,仿佛瞪着一只来自异星的怪兽。女孩发出的石化光芒就在此刻慢慢暗淡下去,直到虚无,接着她似乎打定主意逃跑一样跳下三楼的走廊。 张威武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一下子跳下走廊,重重落在大厅里面,他落下的瞬间,屋里的韩凛虚就解除了石化的困扰,大亨呼叫着“总镖头!”一起跟了出去,他没胆子直接跳下三楼,便只能一路小跑从楼梯上冲下来,等下来的时候,张威武早就没有影子了。 韩凛虚是镖局的二号人物,此时张威武出去追人,也不知道吉凶祸福,韩凛虚必须做出善后一样的决策,他立刻命令张老头调集人手,整装待发。 张老头看见了张威武追出门去的情景,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自然将那些还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的门子手下吼起来,整理行囊囤积粮草准备套车等等,一楼大堂里甚至二楼的许多客房中顿时乱作一团,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敛月灵悄悄地从一间客房里探出脑袋,接着偷偷摸摸地下楼了。 【几分钟前】 银尘所在的房间。 “嗯,搞定啦!”林绚尘将最后一支熏香点上,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有些如释重负的说道。敛空痕已经用过了汤药,和衣躺在床上,小腿上包扎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升出床外,高高的枝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冰屑旋转功的毒素被某种强烈的解毒药一点一点拔出来,将伤口周围的纱布染成了脓水般的棕黄色,毒水一滴一滴落在下面支着的痰盂里面,发出如同沙漏般的有规律的声响,这个状态只要能够持续半天左右,他就有可能完全恢复了。 千里幻形的人似乎是想投桃报李,在这个敌方占优势的危机四伏的客栈里,依然给这间房子设置了警卫,门口两个人,窗边也有两个人。银尘看着这样的配置也还算安全,就动起心思,要先坑丁卯大师一把,同时他也不放心,让敛月灵一个人去营救苏菲菲,此时听到敛空痕已经脱离了危险,便对林绚尘道:“绚儿,你说我能不能让你帮着关照一下敛月灵啊?她一个人就怕遇上张威武那样的宗师级高手——” “可以啊?你下次不要这么客气就更好了。”林绚尘温婉地笑着,轻轻走到门边,对着那守卫的壮汉轻声道:“麻烦叫一个千里幻形中的郎中来。” 过了一会儿郎中就来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胡子拉碴的壮汉,看起来他并不是什么郎中,而是个懂得医术的拳斗士,风源大陆可没有什么医武不分家的说法,毕竟炼丹术和罡风神功,战流神功差得相当远,因此这样的人物也算是比较稀罕的大才干者了。异界之中的炼丹术虽然繁荣但并不发达,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药方传下来不说,系统性也很差的,而且因为引入战魂兽之后,炼丹术也分裂为人派和妖派,人派主张炼丹救人,妖派主张先救战魂,等战魂壮实能够产生大量的战魂气自后,人也就不治自愈了。两派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是林绚尘必须属于人派,因为九天玄女治疗他人的手法都是人派的,没有关于妖派的研究,足见医道之艰难复杂,千年文明以来,除了九天玄女,再也没有第二个以医道为中心的门派建立起来了,所谓的药王谷之类打着医道名号的,实际上都是些精于投毒的零散魔道,他们的传承零碎而散乱,被许许多多的人学去一鳞半爪,却又没有得到完整的师承,就比如眼前这个壮汉郎中,一身寒冰魔气,一脸横肉,面相看起来就更偏向于打手而非医师。 请来的郎中自然是个妖派好手,高手称不上但也有两把刷子了,听了林绚尘的话,虽然对她的理论不怎么认同,可是看着敛空痕到现在都紧紧抓着的带鞘长剑,也没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剑客都是不重视战魂兽只重视风雪战流的“异端”,人派的手法自然好过妖派,而且丁卯大师下的毒那可不是一般二班的罕见,鬼知道是些什么东西,郎中自问就算回去请教了师父,也未必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于是只能不太情愿地听着林绚尘低声絮叨,别的不说,听听美女那糯糯中带着点仄仄乡音的声音还是很受用的。 林绚尘交代完了,就径直走向那空心圆阵,她和银尘几乎是一体两命,已经没有什么隔阂可言,对于银尘的那些神神道道的法子也知道许多,只不过她毕竟只是神妃并非真神,还做不到银尘那样挥手就是天候变迁的潇洒,反而要像个正经的魔法师一样先念咒才能使用“银尘的东西”。她低声絮叨了短短一秒钟,娇俏的身影就在一道银光之中消失了。银尘立刻缩到了房间的一角,搬把椅子坐下来,静静的闭上眼睛,伸出袖口的双手上冒出的灿烂元素光华,时而火星四溅,时而云雾缭绕,时而雷光闪烁,时而泛起奥术的紫色光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心里汇聚起一道黑色的光华,那是暗影的力量。 银尘紧闭着双眼,既没有念咒,也没有举行任何魔法仪式,只凭意念就能够轻易地发现自己留下的刻印,甚至已经找到了丁卯大师和那个红衣女子的主人,也就是鸠杀婆婆的准确位置,身为法师的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准备一具魔法分身,携带着一部分强横的法神力量降临到他们面前,给予这两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以神权的制裁。 【与此同时】 三楼东北角的最隐秘的小隔间中,丁卯大师正和鸠杀婆婆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木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碟子小菜,看起来似乎平静而惬意。然而他们脚下发着蓝绿色光芒的玄冰聚魂式充分说明他们并非表面上那样平静,反而因为战魂的意外受损,而处在非常危险状态中,他们此时无法调用战魂的任何力量,只能依靠自身和为数不多的寒冰力量,你上环后的功力也只能发挥出两成左右,比起战魂离体的时候更加不堪。 “大意了!”鸠杀婆婆苍老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疲惫,也有一丝丝,没能隐藏住的惊恐不安。丁卯大师此时还在强装镇定,羊烧蚀着邪神图腾的光头上已经爬上了许多科豆大的汗珠,看起来就像是满头黄澄澄的虱子。 凛冬将至之后,夏季的气温也变凉爽起来,按理说,以丁卯大师这样的修为并不应该在这种天气里热到出汗,而且银尘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并不应该吓到他生出一身冷汗,他此时满头的汗珠,反而都是身体忽然衰弱之后出的虚汗。 丁卯大师还没有意识到,此时他已经虚弱得不正常起来,对面的鸠杀婆婆比他的修为浅薄,受到的伤害也并不轻于他,却还能保证基本的仪态,而他这个实力强横的天选者已经出现盗汗的症状,显然不是一句“战魂受损”就能解释清楚的。 “不怪你,佛爷我也没有想到那小子如今的修为竟然如此强大,年前他还只不过是有些手段而已,还不足以跟我们这样境界的人抗衡呢,可如今……佛爷我单独对上他也不太有胜算。”丁卯大师竭尽全力的宽慰着鸠杀婆婆,极力拉拢她继续帮着自己防着银尘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 鸠杀婆婆当然知道他心里怎么打算,自己也在盘算着银尘可能的报复手段:“你倒是说说,他能给我们下个什么样的咒呢?我已经用了三遍风水禁言术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言语之中不免有些焦躁。 “佛爷我也觉得蹊跷!”丁卯大师也叹了口气道:“按理说但凡是下咒,抑或下毒,体内总有些许魂气不听使唤的,只要一运转神功,魂气流动间,自然能够觉察出来,只不过修为又深浅,福缘有薄厚,有些毒咒产生的冰气明显些,有些就像那大海里面的游鱼,诡秘又狡猾,不太容易被人感觉到,可世上还没有什么样的毒或者咒,可以瞒过风水禁言术的啊?况且你我都是邪道之人,对这些毒毒鬼鬼的事情比常人明白得多,修为也在那里摆着,就算平白被因陀罗的教主们下了毒,那也是能知道的,难道你还以为,那小子的下毒下咒手段能比红衣楼猪他们还强吗?” “这么说来好像也对……”鸠杀婆婆听了丁卯大师的话,神色稍缓,想来那银尘小子是继承上天禁术的人,这样的人没法学会一些过于阴暗的东西的,他们要代替天地行罚,必然是刚正迂腐之人,否则如何受得了那堂正大气的禁术的苦修呢!天地禁术自然和命理祸福以及人品性格相关,银尘小子一没有时间熬炼,邪魔诡术一途之上注定缺乏积淀,二来命理祸福所困,断然不会去学这些东西,那么他又如何能做到如此“高妙”的下咒手段,让两位诡术大师都完全感应不到身体的异常呢?在鸠杀丁卯两人看来,银尘小子先前的话,不过是“吓诈”之术,就如许多正道人士明明从不在暗器上淬毒,却诓骗对手说暗器上有某某剧毒等等,这种做法在正道之中很普遍的,而魔道邪道之人,任何能下毒坑人的机会都不会放过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放松之色。鸠杀婆婆吐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丁卯大师眼睛和嘴一起闭上,不说不动,如同老僧入定,默默汲取着座下聚魂式的冰能量,修复着被打得千狂百孔还被狠狠电了十多下的青蛙战魂。 客房里一时间沉静下来,此时外面的厮杀也早已停止,甚至雨也早就停了,阳光照进来,整间客房一片宁静的光明。也就在这宁静的氛围达到最鼎盛的时候,一道火光,确凿无疑的火光,忽然从丁卯大师的丹田位置上闪爆而起。 火光一闪,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焰沿着大肚腩的完美弧线升腾而起,顷刻间就变成缠腰龙一样的橙红色火焰带,蔓延过整个腹部,朝着腰部和后背烧灼过去。丁卯大师惨叫一声,蛤蟆一样地弹起来,人在空中双掌就运起沸腾的寒霜战魂气,狠狠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寒霜与火焰相撞,激突为光芒,一片片耀眼的光斑在他手掌拍过的地方爆炸开来,形成熔岩水泡一样的黄金色透明光球,这些光球爆开之后,留下碗口大小的标准半球形伤痕。丁卯大师一身肥厚圆润的油脂赘肉,就在鸠杀婆婆的眼前噼啪爆炸成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坑洞,仿佛他的脂肪下面埋藏了许多颗小炸弹。鲜血早已流不出来,因为爆炸和火焚过后的骨肉之上,血液已经蒸发,血管也给烧结了,除了一片片焦黑和一个个半球形的坑洞,便再也不剩什么了。 “邪佛续命!邪佛续命!战魂离体,离体呀!”丁卯大师此时的惨叫真的和杀猪没区别了,当然他此时的样子更像是活烤乳猪,火焰和寒冰对冲着形成光芒,可是那光芒并不比火焰的温度低,双重的炙烤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在受炮烙之刑,无论他是否鼓荡起寒冰魂气,都一点用处也没有,致命的灼痛依然缠绕着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