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冬日阳光浅倦,让人恨不得在自家小院里,眯眼睡一觉。 长安一片生机勃勃。 朱雀大道,人流熙熙攘攘,贩夫走卒,各国商旅,高门大姓家中仆役,或是宫中贵人派出的采办太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在这片海中,如鱼一般,各自游向归宿。 没有人意识到,平静下的长安,正爆发着一场冲突。 做为大唐帝都,冲突每日都在上演。 然而这一次,尤其激烈。 贩夫走卒或许不知,但东市里游走的关陇贵族,高门大姓,消息灵通者,已经知道了朝会上发生的事。 一张张脸,或年轻,或老成,或男人,或女人,无不惊讶、震撼、兴奋的传递着自己所知道的事。 “听说了吗?今日朝会右相李敬玄与都察寺寺卿王知焕,联名弹劾新晋开国县伯,乖乖,有一百多位官员站出来一起弹劾,声势浩大啊!” “一百多位?这么大声势吗?本朝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了,被弹劾的开国县伯是哪位?” “开国县伯你都不知道?你是新来长安的吧?” 说话者满脸鄙夷的用眼角扫向提问者。 “开国县伯,就是上个月从蜀中返回长安的,征吐蕃副总管苏大为啊!” “啊,居然是他!” “知道厉害了吧!嘿嘿……”说话者洋洋得意,一脸我有内幕消息。 “那这位苏大为,做了开国县伯,怎么还有人弹劾他?这爵位不低吧?” “何止是不低?自圣人登基,这是独一份!” 说话者得意的吹嘘道:“苏大为征吐蕃后,圣人命其在蜀中治疫,上月返回,圣人亲自下旨,于朱雀长街唱名夸功!你当时一定不在,没看到那热闹,人山人海!” 这话说出,附近十几人顿时被吸引过来。 有些人连生意都不做了。 “老兄,你说说,这开国县伯究竟做了什么事?有何功绩,为何会有那么多官儿弹劾他?” “我方才见到好多宫中太监策马狂奔,怕不是好兆头吧?” “谁说不是呢。” 吐消息的中年人,挤了挤眼睛,挤出一脸悲戚状:“我这消息也是听在宫中当值的二大爷的隔壁阿弟的侄儿小王说的,切不可传出去。” “自然自然,快说快说!” 四周一边催促声。 声浪掀起半天高,把人吓了一跳。 放眼看去,四周不知何时竟聚拢了上百人。 黑鸦鸦一片。 好在透消息的人胆气也壮,不但不觉害怕,反而来劲了。 他撸起衣袖,脸色兴奋的涨红,唾沫横飞道:“不瞒诸位,这消息,也就我这等人才配知道,算是独一份了!” “大兄若是说得好,我等请你吃酒!” “好!”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我这消息是听宫中当值二大爷隔壁阿弟侄儿小王说的,要是有事,你们直管找小王,切莫赖我头上。” 众人一齐黑了脸,心想好家伙,这九曲十八弯的关系。 多半是怕担干系。 这人看着粗豪,不过心思倒是多。 “放心放心,我等只想听故事,绝对没有那等无赖贱种,不会有人去告发的。” 中年人一拍大腿:“哎呦,那我可就说啦!” “快说啊你!!” 围观者已经有人举起沙钵大的拳头。 中年汉子这才挺起胸膛,手舞足蹈的比划道:“这苏大为献名夸功后,圣人与武后封他为开国县伯,有还有意任他做兵部尚书。” “啊!” 四周围观者一片哗然。 不少挑着担子经过的小贩连担子都抛在一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听汉子讲话。 还有一群牵着骆驼经过的胡商,也听得两耳竖起,两眼瞪大,忘记了赶路。 骆驼在一旁无聊的嚼着干草,发出吭哧的鼻息声。 “那苏大为我听说过,最多不过三十上下,居然就任兵部尚书?这只怕是开国大将才有的荣誉吧?就像那个李……李……” “你说的是卫国公李靖李药师吧?” “对对对,还有那个英国公李勣!”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 四周传来一片嘘声:“卫国公和英国公任兵部尚书时,年纪可都不轻了。” 中年汉子被人捉虫却是面无惧色,狠狠一拍大腿道:“对啊,这位开国县伯,那岂不是比英国公和卫国公都厉害!这人是有大本事,大运道的。” 看他那么用力拍腿,围观者都有些担心他把自己腿给拍断了。 不过对于他的说法,大部份人还是认可的。 以年纪而论,那开国县伯若真做了兵部尚书,说是超过了英卫二公,也说得过去。 “既然如此受圣人器重,怎么又遭百官弹劾了?” “说起这件事,那可就不得了,了不得了!” 中年汉子撸了撸袖子,扫视一眼全场。 看到围观者越来越多,心跳加剧,口干舌燥,全身的血都涌上头。 什么禁忌,什么管住嘴,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俗话说人来疯,又叫做好面子。 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多人如此关注过。 一时上头,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激动道:“我这是听二大爷隔壁阿弟侄儿小王说的,这苏大为,居然在含元殿上拒绝了圣人的任命。” “什么?” “还有封官都不要的?”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兵部尚书啊,满大唐,能称尚书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么大的馅饼掉在眼前,还有人会拒绝? 怕不是个傻子吧! “换我我一定会接了,这么大的官儿!” 人群中有人大喊。 结果换来一片轰笑。 “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想当官下辈子赶早吧!” “投胎是个技术活,你以为人人都有开国县伯那样的运道。” 一番笑骂,有人大声喊道:“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开国县伯为何又遭百官弹劾!!” “这就说了,这就说了!” 中年汉子一拍大腿:“昨晚你们听到动静了吧?我听二大爷隔壁阿弟侄儿小王说,昨晚开国伯府上的人,居然冲撞了都察寺的衙门。” “冲撞了都察寺?” 围观听热闹的百姓一下子脸全黑了。 在长安这几年,谁没听说都察寺的名号。 那可是能让小儿止夜啼的可怕存在。 据说收罗了一大批异人。 还有的说,都察寺全是一群怪人,喜好剖尸,研究些可怕玩意。 还有人传说,都察寺专抓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抓进去,就用数十种酷刑伺候。 就连传说里吃人不透骨头的那些妖物,诡异,进了都察寺的手,也要被切成碎碎的零件,拆散了去研究。 对于长安百姓来说,那些穿着黑袍,终日行走在黑暗下都察寺的人,一个个仿佛幽灵鬼魅一般。 诡异如何恐怖,大部份人没见过。 可都察寺的吊诡传说,那可就多了去了。 中年汉子一拍肿胀的大腿,刚想继续说,只听一片尖叫怒吼,四周人群如风卷残云般,狼狈逃蹿。 四周烟尘滚滚,竟是转瞬间做鸟兽散。 原地只留下不知是谁的破鞋,破碗,还有一匹无主的骆驼,干巴巴的嚼着草料,瞪着无辜的眼睛,呆萌的看着中年汉子。 “直……直娘贼,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中年汉子手举在半空中,一脸呆滞。 …… 茶香袅袅。 满室生香。 苏大为举起茶壶,手腕微旋。 茶汤在壶中被暗劲推动,连转数圈。 尔后他手腕一抬,一道碧绿的水线,从古拙的壶嘴倾出,笔直的注入桌上的茶杯。 杯,一共有四个。 分别属于苏大为自己、安文生、李博,还有刚刚结束轮值,匆匆赶来的苏庆节。 狮子身上穿戴着鱼鳞玄铁甲,双肩兽吞做狮口状,腰间束带扣头为开明兽。 胸前护心镜光滑锃亮,左手捧着头盔,额头上,凌乱而野性的发丝下,微见汗渍。 天知道,他为了能入苏府,费了多少功夫。 以继承苏定方邢国公的身份,都无法说动守门的武候放行。 最后被逼无奈,凭异人身手,从偏门偷潜入来。 这还是把守四门的异人和武候知他身份,没有深究。 到底是欠下人情了。 “狮子,你这身铠不错,新制的吗?” 苏大为嘴里说着,手里却丝毫不乱。 水线从一个个杯口划过,不溅一丝茶汤溅出。 要做到这一手,没几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 而在整个茶道里,既要兼顾稳,又要兼顾雅,要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悠然自得,那更是难上加难。 但这一切,在苏大为的手里,只是信手拈来。 茶汤倒满八分,苏大为手腕一抖,水线收起。 一壶茶刚好倒完四杯。 他放下茶壶,伸手示意屋中四人:“请茶。” “请什么请,别请了。” 苏庆节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怒意道:“你知不知道,今日都察寺卿王知焕弹劾你纵奴行凶,冲撞都察寺?” “呃,不知道。” 苏大为举起茶杯,向同样伸手拿起茶杯的安文生示意了一下。 李博在一旁苦笑着,想拿茶,又看了一眼苏庆节。 最终还是犹豫着碰了碰茶杯,把杯捧在手里。 却不急着喝,而是一脸苦涩。 大祸临头的感脚。 “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右相弹劾你纵容弟子,徇私枉法,私自提出死牢中的死囚,弹劾你枉顾法纪,败坏大唐律?你知不知道!” “不知。” 李博脸色微变。 右相这个弹劾,罪名更重了。 冲撞都察寺,李治就算生气,也未必会要苏大为的命。 但败坏大唐律…… 哪怕是李治和武媚娘,也无法包庇。 律法,这是朝廷的规矩,帝王岂能因一人而坏天下公器? “那你知不知道,大朝会上,有上百位官员弹劾你纵容恶仆,声誉败坏!德不配位!有损大唐!” “不知。” 苏大为轻轻吹了吹茶汤,放在唇边微抿了一口。 只觉入齿甘甜,清爽无比。 “你还喝!” 苏庆节“咣”地一声,将头盔砸在桌上,震得茶壶小炉一齐跳起。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怎么还喝得下去?”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苏大为双眼看向暴怒的苏庆节,向他温和道:“你阿爷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为将者,不可因怒而兴兵,每逢大事有静气。” “你还有提我阿爷,我阿爷在时,做事有你这般嚣张跋扈?” 苏庆节脸色铁青咆哮道:“他若是当年知道你这般行事,只怕也不敢传兵法与你!” “哎,你先冷静一下。” 苏大为失笑摇头,将属于苏庆节的茶杯,推向他。 方才狮子暴怒砸桌,幸亏安文生暗运巧劲,稳住了茶杯。 一滴茶水也没洒。 安文生在一旁眯着细长的眼睛,一副老神在在道:“狮子,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阿弥吗?” “我自然了解他!” “你何时看他吃亏过?” “呃……”苏庆节舌头打了个突,后面的话噎住。 苏大为这小子,这些年,好像还真没吃过什么亏。 当年的长孙无忌倒了。 军中的敌人,一个个被他踏平了。 那些各国的秘谍、异人、诡异,也纷纷败在他的手上。 杀李大勇的百济道琛,被他亲手击碎丹田,将骨节寸寸捏断。 坏了人家的道基,又拖到李大勇的衣冠墓前,一刀袅首。 这么多年,有谁占了苏大为的便宜? 好像真的没谁。 硬要说,也就是圣人让苏大为收敛一些吧。 “可是这次圣人……” 苏大为将茶杯一推:“喝茶,喝了茶,再说话。” 苏庆节看看他,看看眼前的碧绿茶汤,热腾腾的脑袋渐渐冷静下来。 他看看老神在在的安文生,看看皱眉苦笑的李博。 当真看不透苏大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种时候了,阿弥难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扭转圣人的心意? “我是用尽全力,才抢先一步赶到的,只怕圣人的传旨太监马上要到了。” “喝茶吧。” 苏大为向茶杯指了指。 苏庆节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此时只得全数压下,拈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是什么滋味,他是全然不知。 苏大为若被圣人治罪,那他们这个圈子,将倾塌大半。 不,主心骨没了。 今后兄弟们只会风流云散吧? 再想像之前那样,齐聚一堂,喝酒叙话,只怕是休想了。 一想到此,苏庆节又感觉心脏在激跳。 尉迟宝琳、程处嗣他们只怕还要晚一点才收到消息。 薛礼驻扎城外,即日出征,收到消息更晚。 还有阿史那道真、娄师德、黑齿常之他们。 若苏大为不在,谁来维持住这份交情? “圣旨到~~” 院外,隐隐传出一个尖细的叫声。 苏庆节手指一颤。 李博脸上变色。 连安文生都张开了双眼。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苏大为。 …… 守在苏大为府前的都察寺的武侯差役们,有的执着刀枪,有的守着卡位,有的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这里是东市,这里是万年县。 这是是贵人们和朝中大员的府邸所在。 随便一个路人,都可能是五品官。 围住这里的府宅,他们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不少看穿戴都是贵人,正在冲这边指指点点。 但是身负上命不敢违。 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 唯一的希望,便是朝廷的圣旨快点下来。 到时有圣人旨意在手,也就有了底气。 这圣旨,终究还是来了。 日头渐渐升至天中。 耳听远处街道传来激烈的马蹄声。 铁蹄轰然,连附近围观人嘈杂议论声都被一时压过。 “是宫中太监!” “还有缇骑!” “那是宫中传旨的……” “让开!还不快让开!” 能住在这里的,自然都是有眼力的。 一时间围观百姓从中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气势汹汹的骑士大声喝叱着,打头的一位手举明黄黄的圣旨,大声疾呼:“圣人有旨~~~开国县伯,苏大为接旨!” 来了! 把守门户的潘将军,与都察寺明部的缉捕头目,交换了一下眼色。 彼此都是看到眼中的兴奋。 圣旨总算来了。 凭着这旨意,夺了开国县伯的权柄,这事便是大功一件。 日后可凭此晋升。 而且也有一份资历,可以在人前显赫。 嘿嘿,旁人怕了开国县伯,咱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次立了大功,还怕没有飞黄腾达之机? 四周的武候和缉捕,向着苏府大门同时大呼:“开国县伯苏大为接旨!” “圣人有令!接旨~~~” 轰隆! 数息之后,厚重的苏府大门,轰然大开。 无数都察寺缉捕的眼睛,无数武候的眼睛,无数金吾卫与围观贵人、百姓们的眼睛,一齐盯在门后那人的身上。 此人身材高大,气度不凡。 双眼开合间,隐见神光闪烁。 一身华衫锦袍,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 众人心中暗惊:这人就是新晋开国县伯! 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也只有这样的相貌,才能得圣人看中,武后赏识吧! 无数人心中不由涌起羡慕、惊艳、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各种情绪。 却见那立在门中的贵人,腆了腆胖大的啤酒肚,侧身一站,自他后方,走出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有余。 肤黑微黑。 初看也不过平平无奇,但再细看,就不由被他身上独特气韵吸引。 只觉此人一双眼睛,深邃无比。 仿若周天星辰,统慑无穷的秘密,让人一眼之下,情不自禁便被吸引。 生出一种此人极美的感叹。 这种美,无关乎性别,更不是五官皮囊。 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发散自双眸深处,来自灵魂的震撼。 先前白净的那位贵人,身形八尺余已经足够高大。 但是在这人面前,却又矮了一截。 先前的优雅从容,在这九尺高人前,立刻相形见拙。 苏大为目光平静如湖,淡淡扫过全场。 在他身后,是一脸焦急的李博,心怀忐忑的苏府下人。 还有立在稍远处,眉头拧在一起的苏庆节。 许多人跟在苏大为身后。 明眼人一见便知,谁才是苏府的主人。 围在苏府外的都察寺缉捕、武候,以及远处看热闹的人群,这时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才是开国县伯苏大为。 人群微见骚动,各种嘈杂和窃窃私语声,交头接耳声,混乱不堪。 那传旨太监一眼见到苏大为,不敢怠慢,勒马上前。 都察寺缉捕与四周的武候忙散开一条路。 任太监一直策马到苏府前。 府前有一对石狮,还有勒马石,但太监却看也不看,手举圣旨,向着苏大为疾言厉色道:“开国县伯苏大为接旨。” 见此,围观百姓不由一片喧哗。 藩将军与对面都察寺缉捕头目对视一眼,一个是皮笑肉不笑,一个是心照不宣。 自来太监的脸色,便是晴雨表。 若带来的是褒奖,太监自然一脸笑容,宣完圣旨,还能讨个赏钱。 但若圣旨是治罪的,那太监的脸色,就跟刑场上的秋官一般,面沉如铁。 如今,这位刚从宫中出来的太监,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没错了,这圣旨,定然是圣人惩处开国县伯的。 看热闹的人群不乏高门贵姓,许多对朝局了然,小声议论道:“由都察寺卿与右相为首,百官联手弹劾,这苏大为再得欢心,只怕这次也要破家灭门了。” “年轻人骤得高位,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也不知这苏家,还有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准就判个流放岭南……” “得罪了右相,嘿嘿,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说不定还要累及家人。” 一片议论纷纷中,马上的太监目带威棱,看着苏大为在面前行礼接旨。 太监将圣旨拉开,扬声颂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份圣旨,并没有按平日里的格式,不是官面骈文,而是用李治日常的口吻。 一上来第一句便是:“苏大为你可知罪!” “你贵为开国县伯,年纪轻轻,得此高爵,朕又有意抬你为兵部尚书,你还有何不满?居然胆大妄为,私闯都察寺?你究竟想做什么?朕还没老,你究竟想做什么?” 圣旨一出,一片哗然。 不光是都察寺的缉捕和武候,就连围拢在四周,将苏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帮贵人和路过百姓,也大吃一惊。 大唐立国数十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圣旨。 能让圣人连续两次问“你想做什么”,这苏大为的项上人头,只怕难保了。 人群里,隐隐有些面目鬼祟者,暗自交换着眼色,嘴角带起得意的笑容。 传旨太监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厉,犹如狂风暴雨般。 可以想像,圣人在得知苏大为所犯之事后,是何等的暴怒。 颁下圣旨时,也一定是大怒状态,是指着苏大为鼻尖咆哮的状态。 一番疾言厉色之后,一脸阴沉的传旨太监声音一顿。 “故,朕要罚你,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来了!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圣人对苏大为的惩罚下来了。 究竟是流放,还是斩首,还是诛九族? 所有人耸起耳朵,就见阳光下,那位开国县伯脸色平和,微微鞠躬。 传旨太监厉声道:“朕扣你一年俸禄,禁足三月,好自为之。” 啊这…… 全场皆惊。 这特么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