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大圣（一）

    王耿的求仙问道百宝箱里，大体有三种货。

    第一种是最普通的黄符纸。这是最费钱的一部分，大多是“慕名求得”，效果怎么样不好说，但来头个顶个儿的大，诸如“太上老君坐下童子第八千七百五十六号传人亲笔”，或者“上古绝版朱砂效果显著假一赔十”等。这都是早期无知，花钱买的教训。

    第二种便是看多了影视剧作，到处搜刮的稀奇货。楚东升之前发现的那个黑驴蹄子，就属于这类。那时候王耿他爹养了多年的驴被车撞死，王耿特意请假回老家，偷割了一只驴蹄子。虽然老爹的驴不是黑驴，但蹄子是真的黑蹄子，王耿觉得不管黑驴白驴，是黑蹄子就成，并且专门找人处理成标本，放进了百宝箱里。

    第三种，是王耿最在乎的宝贝：道友间的礼物。他们这些人也是有小圈子的，虽然大部分时间更贴近封建迷信，并且容易走上传销的洗脑之路，但王耿确实交到了一些“朋友”，这尊“斗战胜佛”雕像，就是道友深情的馈赠。

    “我见过供奉如来、观音、财神、二爷的，你这供大圣。。。是求什么？”楚东升端详着这尊纯手工木雕，摸起来粗糙感甚重，可见不是专业人士雕刻，更像随手的练习作品。

    “事业啊！”王耿娓娓道来，“你想啊，孙悟空以前就是个野怪，能力虽然强，但没有编制，名气大等于作死。后来跟唐僧下乡历练一番，不但转正了，还平步青云！”王耿一脸的向往，“简直是事业奋斗场里的榜样！”

    楚东升：“王哥，你的西游从哪儿学的啊？”

    王耿：“是不是这么个事儿吧！”他把大圣一把塞楚东升怀里，“我是看你最近发愁公司的事儿，才把这宝贝借给你用的。”小声凑上去，“当年我能进鑫哥的俱乐部，还真是一天三炷香的求大圣保佑的呢！亲身经历，绝对好用，立刻见效，童叟无欺！”

    楚东升嘴角抽搐，接下了这只神情肃然的，齐天大圣盘膝打坐雕像。

    楚东升就把他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又跟王耿借了香炉和高香，他最近确实比较窝心，黑眼圈儿严重的好像画了烟熏妆，上火尿黄不说，还失眠多梦。楚东升不求别的，只求大圣保佑，怎么样都好，赶紧让他度过这段难捱的时期吧。

    自从上次寄错了信的乌龙后，楚东升在王总眼中的形象，大概就是个“脑子不好办事儿不牢还一肚子小气”的白痴吧，时不时就刺上几句，但又不说要开他。搞得楚东升拼命思考如何扭转王总对自己的印象，线上线下多方求助，得到的答案始终如一：没得救了，完球。

    再加上公考的成绩快出了，楚东升更是提心吊胆地熬时间。头两天还做梦在考场，铃声一响他申论大作文一笔没动，哭着喊着抱着监考老师的腿，求他再给五分钟，好歹把答题卡的名字涂全。

    两相夹击，楚东升觉得自己差不多快成“楚黛玉”了，每天都浑身不舒服。

    早上认认真真地拜三拜，楚东升深吸口气，出门坐车。

    好巧不巧地，又是渔人码头这一站，公交车跟私家车剐蹭，楚东升不得不下车，心想这大圣是不是保佑过头了，公交车也忒虎了。正百无聊赖地等在换乘站上，忽见一辆熟悉地跑车停在道牙边儿上。

    楚东升心里一动，几步横穿马路过去，躲在大梧桐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果然看见渣男陈布凡搂着一个女人，亲亲蜜蜜地从车里下来，进了渔人码头第一奢侈的洗浴中心。楚东升看得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好你个陈布凡，耍了我们秦枫两次还不够，还当着我的面儿渣！

    是可忍，啥都能忍了！楚东升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且之前跟豆哥有过打仗的经验，更是壮胆，几步冲上去，脱了鞋一把拍在陈布凡的后脑勺儿上！

    陈布凡一个趔趄，臂弯里的美女一个踉跄，齐齐摔倒！

    “陈布凡！王八蛋！”

    陈布凡条件反射地去挡，又被揍了一下，立时怒了，“你有病吧！”扭头赶紧去扶美女，“妈，你没事儿吧？”

    楚东升一愣，见地上的美女缓缓起身，眉头间皱起好看的皱纹，眼角透着凌厉，远看好像才二十来岁，近看确是徐娘半老，敢情陈布凡是带她妈来洗浴中心？

    有带自己妈来这种地方的？！有钱人的思维，搞不懂。

    楚东升不退反进，先发制人，“你妈是吧，那太好了。这位妈妈，你儿子始乱终弃我朋友，脚踩一条大运河的船，你都不管管？！”

    陈布凡的妈冷笑一声，回道：“你这个人脑子不太好，怎么上来就打人！我们要报警了。”

    楚东升：“报警是吧！”顺手又把另一只鞋脱了，“我今天就打个够本！”

    陈妈妈一把将儿子拦在身后，怒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想干嘛！保安！保安！杀人啦！！！”

    洗浴中心里冲出三个安保人员，楚东升见状不妙，撒腿就跑，身后三个保安追了一路，赶巧公交来了，楚东升混入人群上了公交车，终于躲过一劫。

    为秦枫出了气，楚东升非常开心，正打算打电话告诉秦枫这个好消息，却发现他刚修好屏幕没几天的手机，不见了！

    我的妈！该不会是跑路的时候掉了吧！

    楚东升左脚踩右脚，跑得急连鞋跟儿都没提上，正打算跟司机商量下，下一个红灯开门让他下去，却发现司机大哥透过镜子，凶恶地盯着他看。

    楚东升：“那个。。。”

    “票呢？”

    “哈？”

    司机大哥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叮叮咚咚一阵响，电子女声播报：上车请自觉投币，票件一元，谢谢合作。

    红绿灯一到，同样跑丢了公交卡的楚东升，被请出了公交。

    楚东升：我到底是先打个车去公司呢？还是先去派出所自首，顺便找回手机呢？

    大圣啊，你这保佑的方向，好像不太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