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冒险
显然，这种听起来都疯狂到极点的战术足以让任何军团听完直摇头，这几乎可以说违背了他们所有学过和见识过的战争规则——只听说过把军队尽可能集中起来使用，还没见识过把好不容易共同行动的大军化整为零的呢。 可有过之前伊瑟尔精灵战争的胜利，哪怕安森·巴赫说的再怎么离谱，军官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信了，除了一个问题：“这听上去貌似是个好计划，就担心我们执行不了。” 话说的非常有水平，很高情商的把“你说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和“能不能讲点人能理解的”意思给阐述出来了。 对于这么又涵养的部下，安森当然也得客气礼貌些：“你们不需要完全理解，只要坚定不移的执行我的命令，同时做到随机应变就可以了。” “而如果你们实在是不明白，那么请切记一点：我们所做的全部目的，仅仅是将敌人从坚不可摧的堡垒中引诱出来，从而夺回被帝国人占领的红月镇；也就是说游骑兵军团的使命是佯攻和诱敌；既然是诱敌，如果遭遇敌人优势兵力应当迅速避战，或者在某处高地坚守待援。” “尽管大军将要化整为零，但瀚土军团依然会作为整个大军的殿后军团协同跟进，这意味着敌人并不会有和我们缠斗的胆量；同时按照部署计划，每个单独部队之间的间隔都应当和其余部队保持半天左右就能快速集结的距离，不存在侧翼有可能突然就被袭击，包围的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军官们终于明白安森·巴赫所谓的“散兵战术”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了——简而言之，他就是想要增大战场的范围，来获取机动方面的优势。 听起来莫名其妙，但放在战斗中就好理解了：战场上绝大多数的军队所使用的都是密集纵队的突击战术；这种战术的优点在于将兵力收缩集结能够释放出巨大的力量，就像铁钉的威力要超过铁球一样；同时收缩起来的军队也方便指挥，可以让指挥官更容易下达命令。 而散兵线则完全相反：无法应对敌人的快速冲击，队列散乱很难保持整齐，士兵之间的间距过大也增加指挥和传达命令的难度，同等面积下的士兵数量肯定是要远远少于密集的纵队。 但散兵线也有一个密集阵列绝对无法获得的优点：同等兵力的前提下，部队宽度更大，纵深纵长。 宽度大，意味着我可以轻易包抄你的侧翼，甚至袭击你的后方；纵深长，说明在战斗阶段，我可以多波次，源源不断的从容投入更多战斗兵力；而你，很可能只有一次决定的机会。 所以安森·巴赫的“散兵线战术”其实和路德维希的“大军团战术”是一回事，都是将尽可能多的军队投入到战斗中；只不过一个要集中顶点中央爆破，一个要扩大范围，在更大的战场上击败敌人。 你只能看到眼前的高地，我却看到了高地后方的河流，两翼的森林…我的主动权和选择的余地，远远在你之上。 当然，这种战术也对军队的组织度，各个作战单位之间的协调程度，讯息传达的效率提出了更高水准的挑战；同时在更大范围运动军队，参谋团队的工作压力也会增大，需要用过去五倍，九倍甚至十倍的精力去处理多出来的情报。 前者其实是个问题，游骑兵军团虽然老兵多，但新兵一样不少；能否做到让老兵和新兵都能发挥出同等水准，将是对参谋团和军官团的一次巨大挑战；过去在风暴军团身上总结出来的各种经验，安森这次要带着老人在新团队上测试有没有推广的价值了。 至于后者…严格来说这甚至并不是个问题，因为众所周知，安森是个施法者，而且还是个货真价实的，亵渎法师级别的咒法师。 在彻底开发自己的异能之后，别说区区一个红月镇，直接将领域囊括大半个行省他也不是完全办不到；过去还要有所顾忌，现在不光自己，就连克洛维和教会的矛盾也濒临公开化，根本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大不了两边一起自爆。 既然最坏的情况下也能做到托底，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止自己冒一点点风险，用最小的代价歼灭据守红月镇的帝国大军。 只要自己成功了，路德维希在西线边境上鼓捣的所谓“战争委员会”就会立刻暴露他们软弱，腐朽和无能的本质，然后迅速被国民议会和陆军内部所抛弃，再也没有和自己讨价还价的本钱。 带着这样的觉悟，总兵力接近六万人的游骑兵军团正式开往西线边境。 …………………… 六月十九日，路德维希正式在大本营召集战争委员会全体成员，讨论如何处理红月镇陷落事务；几乎是同一天，又得到了原本应当抵达大本营的游骑兵军团并未北上，而是径直前往了战场前线。 被打乱了反攻计划的路德维希只能一边痛斥某人“不配合”，一边积极运作，为开赴前线的游骑兵军团筹集物资供应，同时抽调大本营两个步兵师监视，随时做好进入战场，从北线侧翼协助佯攻，吸引敌人火力的相关准备。 而与此同时，位于红月镇的帝国大军同样已经观察到了游骑兵军团的动向，但并不完整；根据各种流言蜚语和所有能找到的情报，只能拼凑出有大规模，但兵力不多的小部队正朝着红月镇方向蜂拥而至，同时瀚土一支四万人的军团也已经进入克洛维境内，途径南部要塞并未止步，明显就是奔着红月镇来的。 瀚土与克洛维联手，这对帝国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闻，但克洛维敢于放任瀚土军队自由进入境内，说明双方已经达成了绝对的攻守同盟，并且伊瑟尔精灵方向已经完全无法对二者构成任何威胁，否则瀚土是绝不敢在这个时间点派出一个满编军团离境的。 于是一个问题立刻摆在了帝国守军面前，究竟要不要趁着那四万大军抵达之前，尽可能消灭源源不断蜂拥而至的克洛维军队？ 不管他们？别看规模小，数量可不少；哪怕信息再怎么混乱，帝国方面也大致能估计出对方的兵力在两万到三万之间，算上瀚土军团可就接近七万人了；他还知道路德维希的大本营有一支规模逼近十万人的大军团。 如果几方完成集结，那将是规模达到十几万，最终说不定有二十万人的大军；红月镇的帝国守军不过一万人出头，后方集结待命的兵力也只有五万人上下，是绝对无法战胜这种规模的大兵团的。 此时的帝国守军司令是费尔南多·赫瑞德，这位参加了新世界圣战的帝国统帅并没有和安森·巴赫正面交锋，倒是在白鲸港吃过法比安的亏；按照这位经验丰富的皇室旁支的观点，历次帝国和克洛维的交战当中，占据兵力优势的反倒是克洛维一方。 尽管帝国的总兵力肯定是要超越克洛维的，但这个顽强的国家总是能快速集结起大量的兵力，以应对帝国的进攻；因此击败他们的办法就是要抢在对方完成集结之前，予以迎头痛击，才能在真正的决战之前扭转彼此局势的优劣。 利用骑兵快速机动的优势摧毁敌人的士气，疲于奔命无暇战斗，也是帝国最为擅长的战术之一。 但，那仅仅是理论。 事实上费尔南多并不太赞成皇帝陛下如此仓促的对克洛维宣战，甚至在诸位大公们没有明确表态之间便动员军队展开进攻…过去数年的战争已经拖垮了皇室的财政，加上新世界圣战的损失，赫瑞德家族的金库已经空空如也，全是成箱成箱的银行债券了。 在此次战争出发之前，皇帝陛下已经把骁龙公国砂糖和烟草的倾销权低压给了教会银行…过去这两样都是皇室重要的经济支柱，用来支付大部分赫瑞德旁支家族的开销；把这个抵押给教会，那恐怕很快就有许多不善经营的皇室血脉生活变得困窘了。 同样作为皇室分支，身为大军统帅的费尔南多当然没有这种顾虑，但他家其实也并没有多富裕，刨除尊贵的头衔也只是个普通贵族而已；没有了来自陛下的恩惠，如果再失去统帅的身份，甚至有可能比许多小贵族过得还要艰难。 而他最为担心的则是帝国财政的彻底失控…如今宫廷里的财政大臣已经沦为了会计，真正掌握帝国财政的其实是教会银行；靠着一笔笔的债券，他们已经完全绑架了皇帝，将整个帝国都置于不得不为其效力的境地。 看到这个问题当然也不止他一人，但就算发现了也没用；已经欠下的债务早就达到了惊天数字，即便立刻停止借贷偿还，那恐怕帝国的国力会瞬间崩溃，沦落到连瀚土都不如的地步。 而早在那之前，赫瑞德皇室怕不是已经完蛋了。 于是摆在皇帝面前的道路只剩下一条，那就是战争，不断发起新的战争来获得教会银行的贷款，向一切不服从的声音发起战争，向新世界，瀚土和克洛维，向所有试图挑战帝国和皇帝无上权威的任何势力发起战争。 这样的战争哪怕输掉，更准确的说只是暂时的失利也无所谓，因为可以保持帝国的存在感和对整个秩序世界的威胁…如果哪天帝国连威胁别人的能力都没有了，那才是真的要算总账的时候。 所以皇帝绝对不能让那天到来；只要帝国还能搜罗出士兵和武器，那么就要立刻投入战场，用炮火和铁蹄证明秩序世界守护者的恐怖威慑力。 在这样的基调下，过去标榜“守护帝国荣光，吾辈义不容辞”的骑士们，也只能高喊着“为了帝国的一切，一切为了帝国”走向那未知而混沌的战场。 再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那天就要沦落到“不被攻克骁龙城，就算是胜利”吧…… 带着这种悲观的期望，费尔南多·赫瑞德统帅对红月镇做出了如下安排：一万大军倾巢出动，连带着后方的五万人，分三路大军剿灭来袭的“克洛维游兵散勇”，要塞内所有物资能带走的全带走，不能带走的也要焚毁，避免最坏的情况。 是的，在占领了红月镇之后，费尔南多的想法就是该怎么尽快毁掉它。 原因很简单，红月镇所在的位置近似于一个“谷地”：背后是河流，两侧是起伏的丘陵，周围交通网密布，而且这座要塞本身还是坐落在交通网汇聚点的一个“井”字形中央；这也就意味着克洛维能从容不迫的调集多方面的兵力，围攻它这个交通枢纽。 假如现在费尔南多手里有十万人，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四面出击，以红月镇为基地对克洛维发起全面入侵；但他现在只有六万，能立刻调动的更是只要区区一万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有时候敌人太弱也是个问题，容易让你产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费尔南多就发现了这一点：红月镇拿下的太容易，结果导致原本应该继续保持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反倒让占据着优势的帝国下不来台了。 认真思考了双方目前的战争状态后，费尔南多最终决定“捞一把就跑”，摧毁敌人的先头兵力，迫使克洛维人和瀚土人不敢立刻对红月镇展开围攻，并趁着这个时间快速撤离，同时摧毁红月镇这个前哨堡垒，让克洛维人失去反攻的能力。 当然，这需要冒一点点风险…抢在敌人的后方的大军抵达之前，还要能确保分头行动的军队不会陷入战争泥潭无法脱身，最终还要能抢在克洛维人面前摧毁要塞，从容不迫的撤退。 但费尔南多并不担心，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真不知道…这支即将要‘夺回’红月镇的克洛维军团，到底是谁的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