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章 我说
池韫低下头,藏起嘴角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因为昨日之事,是她刻意为之。 在先太子的描述中,太后是个心善慈和的妇人,与丈夫感情深厚,对儿子关怀备至。 丈夫儿子以这种方式死去,要说她心里不怒不怨,池韫是不信的。 然而,她不但报不了仇,还得眼睁睁看着仇人一家春风得意。 这满腔的忧思,没有出口,只能憋在心里,可不就成了怨念? 昨日见着太后,她刻意提起此事,果然一听即怒。 这足以说明,太后心中恨意难消,甚至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维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被她这么一刺激,本来就有睡眠问题的太后,梦见旧事太正常了。 池韫过来一看,太后连人都不见,却问及收神之事,这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臣女说了,娘娘神魂不安。她抬起头,一脸真挚,如此情境,很容易被梦魇趁虚而入。 帘子那头静默无语。 汪嬷嬷瞅了一眼,细声询问:池小姐可有法子? 池韫叹了口气:法子不是没有,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治本之法是什么,汪嬷嬷不敢问。先前她已经说出那么惊人的话了,再问下去,谁知道还会说出什么。 于是她道:失眠之症,本就难以根治,能够缓解也不错。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池韫点点头,说道:那便和义母一样,用熏香吧?半年前,义母和太后娘娘一样,睡眠大有问题,后来换了熏香,又多多出去走动,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没说下去,汪嬷嬷松了口气:那就请您写个方子。 说着,唤了宫婢进来,伺候笔墨。 池韫干脆利落,把那方子写了,又叮嘱:娘娘还是多走动为好,哪怕在宫里转一转。 半晌,帘后传来太后的声音:哀家知道了。 已经没有初时的怒气了。 池韫笑了笑,不再多留,施礼告退。 待她离开,汪嬷嬷过去挂起帘子。 太后靠在榻上,神情萎靡,目光难辨。 汪嬷嬷轻声说:娘娘 太后无意识地摩挲着手炉,过了会儿,问道:你觉得她可信吗? 汪嬷嬷摇了摇头:奴婢不好说。 太后自言自语:我自然相信阿凤,可是,这丫头跟楼家又有关系,哀家担心 汪嬷嬷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抚:娘娘,让奴婢来说,您这是无谓的担心。您现在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她讨好大长公主,姑且算是攀上了一门亲,现在来讨好您,难道还有更大的好处不成? 是啊!亲事都定了,讨好自己这个无权的太后,有什么用? 可是她说的事 汪嬷嬷笑道: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您怀念先帝先太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您说是吧? 太后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禁点了点头。 对,她只是思念丈夫儿子,没有别的。 那就留她住着? 汪嬷嬷点头:清宁宫太冷清了,您又不让嫔妃们到这儿来,多个小姑娘陪着,不是挺好的吗?这是陛下的孝心,您顺着不就好了? 太后被说服了。 你说的对,是本宫失了平常心。她住着就让她住着,依常礼,照常做就是。 告退离开的池韫,也微微一笑。 不着急,总要给太后一点时间回忆旧事。 凌阳真人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了。 她躲在落英阁里,连贵人请去讲经都不动。 每次弟子进来禀事,她都要惊上一惊,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先给吓死了。 想到那天玉妃说的话,凌阳真人就在内心咆哮。 打胎药!她居然敢要打胎药! 宫门内外查得多么严密,要是事发,让人知道药是她带进宫的,还有命在吗? 可自己不听话,喝下去的那杯茶 凌阳真人手脚发软,坐都坐不住。 这是天要亡她吗?好端端的,当着阿谀奉承的小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师父。弟子跑进来。 凌阳真人吓得跳起来:什么事? 弟子惊讶地看着她,喏喏道:青玉青玉师姐求见。 青玉?凌阳真人更惊。 难道是她久久没有消息,那丫头起疑了? 完了完了,这边玉妃步步紧逼,那边还有头吃人的老虎,得罪谁都不是啊! 怎么办?她要怎么说? 师父? 逃避不是办法,凌阳真人抖着嘴唇:请请进来。 是。 过不多时,青玉进来了。 她意气风发,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住持。 随后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凌阳真人向来注重外表,永远收拾得光鲜亮丽,看着就像个得道高人。 可她此刻,脸色苍白,眼睛无神,两颊都凹陷下去了,憔悴得不成样子。 看她这样,青玉把要问的事情先押后,先表达了一下关心:住持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得很,莫非生病了? 凌阳真人抖着脸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没有! 青玉不信:您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病?还是请大夫来看一看吧。 说着,她转头就要吩咐弟子。 这半年多的时间,青玉掌着司芳殿,又包揽了观中俗务,渐渐有了威势,不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样子,颇有些说一不二。 凌阳真人一瞧,还以为她故意吓自己,想着池韫的手段,脱口就说了:别!就一点小事。 青玉一怔,转回头。 却见凌阳真人恳切地看着自己,讨好地说:青玉师侄,你可千万别误会,师叔不是故意不跟你们说的,实在是这事不好说。再说了,池师侄不是还没回来吗?我这有事也不好跟她商量啊! 青玉一听这话,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试探着开口:住持早说呀!师姐早先交待过的,她虽然不在,但您有事,自有来说话的人。 这样吗 凌阳真人暗道侥幸,原来那丫头早就准备,还好自己说了,不然让她以为自己有了异心,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 她下定决心,还是老实交待: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