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透过五金店的窗户，陈淼看清楚了从后面汽车上下来的人，陈沐，自然是他熟悉的，不过他身边那个年轻的女子，却不认识。 汽车大火浓烟的遮掩，陈沐应该没有看到他扶着小七躲进了五金店，但是那百货公司大楼的那位狙击手肯定是看见了！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小七，怎么样，能撑住吗？” “三哥，没问题……”小七的平躺在地上，尽量的让自己的呼吸平缓，现在基本可以判断，他的肋骨在刚才那一枪的冲击之下断了，极有可能还发生了错位，这才是最要命的。 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内脏。 稍微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陈沐突然下令上车直接离开了，陈淼诧异之下，耳边听到汽车刹车的声音。 原来是后面有人过来了。 “快……”唐克明一看烧的就快剩下铁架子的汽车，吓的腿都软了，这陈淼要是出事儿的话，那就是惊天大事儿，从车上跳下来，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小七，不用拼命，唐克明来了。”陈淼看清楚那个冲在最前，像鸭子一样飞奔的男子，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嗯。”小七已经疼的说不上话了，但人还清醒着，只能含糊答应一声。 “小七，你等着，我去叫人过来，把你送医院。”陈淼一边说着，一边过去将顶着五金店大门的柜子给用力的往边上推开。 …… “三水老弟哟，你怎么就不等我来，就这样走了……”唐克明冲到燃烧的汽车跟前，也不看汽车里有没有人，直接就嚎啕大哭起来。 情报处的人也都迅速的将周围围了起来，迅速拉起了警戒线，搜索现场可能的敌人或者幸存者。 “咳，咳……” “弟兄们，这伙没人性的东西一定没跑远，跟我追，我一定要宰了这群王八蛋给我三水老弟报仇……”唐克明悲愤莫名的吼了一嗓子。 但是他发现，自己周围的手下，一个个都杵在原地，都傻傻的看着，没有一个想要动的样子。 “都看我干什么，追呀……” “唐兄，往后看。” “我往后看什么看？”唐克明一转身，看到陈淼一张笑脸，吓的汗毛都倒竖起来，“鬼呀……”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陈淼真是被唐克明这一番表现其气乐了。 “三水老弟，真是你，你没死？”唐克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陈淼的胳膊，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淼忽然瞥见对面百货公司某处窗户后一面一丝反光，来不及细说，直接就将唐克明扑倒在地，“小心！” 枪声随后而至！ 几乎是贴着陈淼头皮斜着的打到路上，溅起了石子儿挂的周围的人脸颊生疼：“快，找找掩体，对面的家伙是狙击手。” “老弟，你又救我一命……” “别特么废话，跟着我。”陈淼一把将唐克明从地上揪起来，带着他连滚到爬的冲到路边，找到了一个主人早就跑了的路边摊，将木板支了起来，挡在了身前。 虽然木板厚度有限，但是子弹穿透木板之后，动能和准头都会下降，再打在人身上，伤害就小很多了。 “玛德，这什么人呀？” “你忘了，在自来火街，谁给了你那一枪？”陈淼提醒道。 “王八蛋，是他！”唐克明惊呼一声。 “唐兄，是我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要是你完蛋了，我能有好，咱们俩现在是一根身子上的蚂蚱。”唐克明道。 “他还有四发子弹，只有打完才会离开，你带人去那边的五金店，小七手上，可能是肋骨断了，等赶紧送医院。”陈淼说道。 “行！” “我来掩护，给我一支长枪，这距离太远了，手枪射程太近了，够不上。”陈淼道，他估算了一下，起码两百米以上，手枪最大杀伤射程也就五十米，就算能射到一百米，那也基本上就是吓吓人的，没什么用。 一支步枪被扔了过来，很明显，这个动作被发现了，一枪击中了空中人过来的步枪的枪身。 步枪在空中直接被打了变形了，根本没办法使用。 又少了一颗子弹。 “别扔，从地上用脚踢过来。”陈淼喊了一声。 果然，情报处的人脑子还是聪明的，把一支步枪传到距离最近陈淼的人手中，然后放在地上，一脚踢了过来。 对面的狙击手还是发现了，又开了一枪，但这一枪他没有击中，但枪也没有到陈淼手中，而是踢偏了。 而陈淼毫不犹豫抓住了对手瞄准的空档，迅速的在地上一个翻滚，捡起了地上的步枪，再向前一个斜插的动作，躲到了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后面。 他的弹夹里还有两颗子弹！ 陈淼知道，现在他只要一露头，对方一定会马上击发，因为他此刻已经被对方牢牢的锁定了。 “干什么，开枪呀，都是死人呀，掩护陈处长！”唐克明对着自己手下大骂一声。 枪声瞬间响了起来。 狙击手的位置已经暴露，但是由于他的位置够远，唐克明他们虽然带了几支步枪，但根本无法对对手形成火力压制。 早知道，抗上两挺机枪过来好了，也好过现在这样憋屈。 但是，抗上机枪上街，租界工部局方面恐怕就要炸锅了…… 租界还在英美控制之下，就是日本人也不能在租界内肆意妄为，只能给租界方面施加压力而达到某些目的。 枪声会干扰到对面的狙击手吗，对于一个心理素质极高的狙击手来说，不会，但如果对手稍微有些不稳，那就会了。 “唐兄，让人带一组人绕过去包抄。” “好。”唐克明也是有胆色的，若是这点儿胆量都没有的话，又怎么会坐上76号情报处处长的位置？ 工部局巡捕房的人来了，就看见他们在街角，猫在那里，在一个英籍的警长带领之下，迟迟的不肯过来。 这是打定主意准备等打完之后，过来收拾残局了。 陈淼手中拿的居然是一把李-恩菲尔德步枪，这是英国制式步枪，7.7毫米口径，俗称“七七”步枪。 在中国，这种型号的步枪只要装备在租界的巡警还有就是英国控制的中国的煤矿的矿警队。 这种步枪在中国装备的数量还是不少的，陈淼手中这一支显然是比较老了，看枪托前段和枪口是重合的，应该是早期的01型号。 76号装备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当然了，一个情报机构，那是需要对各种武器熟练掌握的，就是古老的燧发枪也不例外，谁知道，哪天你真的就用上了。 这枪最大的优点火力猛，而且是五发双弹夹，一次装填弹药达到十发，比同期五发的步枪提高了一倍，只是他的子弹是7.7毫米的，跟中国目前通用的七九步枪弹不兼容，所以，在战场上，并不受待见，当然，如果弹药充足的话，那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题外话了。 一拉枪机，脑海里判断了一下对手的位置，然后猛然一回头，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击中，但是他打了之后马上就又转过身来。 呯！ 对手的只是比他慢了半秒。 陈淼知道他的弹夹内子弹打完了，再一次转过身来，拉动枪栓，射击，完全不顾准头，并且还是一边跑一边射击！ 短短十几秒功夫，他就将步枪内剩下的九发子弹全部打光，而他人也快冲到了，百货公司的楼下。 扔掉了步枪，陈淼拔出手枪，继续对准狙击手的那个位置射击，并且，一边射击，一边继续冲向百货大楼。 “快，跟上去，保护陈处长……”唐克明也发现了对手这个空档，命令手下人压了上去。 百货大楼内响起了沉闷的枪声，几下之后，就归于了平静。 等唐克明等人找到陈淼的时候，却发现他在顶楼的露台上，望着一根垂直向下的绳子苦笑道：“他早就准备，还是慢了一步。” “这儿有血，他受伤了？”看到那绳子边上溅撒出来的一滩血，唐克明走了过去，朝下面望了一下，那里还有狙击手的人影。 “糟糕，‘霖’记！”陈淼忽然懊恼一声道。 “怎么了？”唐克明不解的问道。 “唐兄，我们的赶紧驰援‘霖’记，这可能是军统的调虎离山之计。”陈淼焦急的一声道。 “你怎么知道？”唐克明提了枪追了下去。 “直觉。”陈淼风一样的往楼下冲，“找人马上把小七送到附近的仁济医院，医药费先帮我垫上，让医生不计代价给我全力救人……” “你听，枪声，从西面传来的！”刚才一番激战之中，没留意，除了他们这边的枪声之外，数公里之外，还有枪声传来。 …… “喂，我是陈三水，顾宝林，你给我听着，我现在命令你带领第二大队迅速支援‘霖’记，主任不在，我最大，你要是不听，‘霖’记出了事儿，我拿你垫背！”陈淼找了一个电话，毫不客气的给同样驻扎在星加坡路24号的警卫大队第二大队的顾宝林下了立即驰援‘霖’记的死命令！ 看到‘霖’遭人围攻，顾宝林还幸灾乐祸的看戏呢，表面上下令准备驰援，可实际行动起来慢慢吞吞，那边都打的快白热化了，他这边还慢吞吞的分发弹药呢！ 陈淼的电话打过来，顾宝林终于不敢磨洋工了，林世群不在上海，“霖”记真出了事儿，陈淼那是有尚方宝剑在手的，能出手收拾他，他还真吃不了兜着走。 “三水，这顾宝林明知道有人在攻击‘霖’记，他居然还磨磨蹭蹭的没带人去支援？”唐克明也是怒了，这样的同袍，以后还能相信吗？ “先不管了，这一次‘霖’记若是能挺下来，我们今后可不能总想着能靠别人了，凡是得靠自己才行。”陈淼一咬牙道，“唐兄，你那儿还有多少人枪？” “我把28号的人拉出来一半儿，送小七去了医院的两个，还有一辆车，现在的话，加上你跟我，也就九个人，枪嘛，步枪三支，手枪八把，就这么多了。”唐克明统计了一下。 “弹药呢？” “弹药有不少，刚才虽然打的热闹，可弹药没消耗多少，还有一半儿吧。”唐克明说道。 “那还好，看来我们还有一战之力。”陈淼道，“我们这九个人去救‘霖’记不过是杯水抽新，添油战术。” “三水老弟，你想怎么样？” “这么大的一支力量突然围攻我‘霖’记，他们想干什么，除了在咱们还都之际，给我们一记重击之外，只怕还有别的目的？”陈淼道。 “你是意思是，他们冲着‘霖’记里的人去的？” “谁？” “王天桓？”唐克明揣测的说了一个名字。 “说不定还要加上一个刘国兴。”陈淼道，“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割断了对外的电话线，现在也来不及找一部电台，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了。” “你的意思是？” “决不能让这些人把王天桓和刘国兴救走。”陈淼道。 “没错，三水老弟，你说怎么干吧！”唐克明郑重的点了点头，“哥哥我这百十来斤交给你了。” “他们如果救了人，一定会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散突围，而要带走王天桓，则无法单个人突围，只能有一个办法，弄一辆救护车……”陈淼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遁入法租界？” “法租界我们我们的控制力太弱了，而且还有青帮掩护，他们只要进了法租界，那我们想把人找出来就难了。”陈淼道，“所以，沪西通往法租界的关卡。” “可是那不止一个？” “那就只有赌一把了。”陈淼笑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的，你说呢？” “你有选择了？” “地丰路通向麦琪路的路口，我们就去那儿等着。”陈淼在地图上用铅笔狠狠的一戳，“我要他们有有来无回。”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走吧。” “霖”记真的就不管了，不是，而是现在就算赶回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还不如不回去，只要他推断的没错，这伙人的目的是软禁在“霖”记内的王天桓和刘国兴，那他们把人救出来后，一定会想办法第一时间逃窜进入法租界。 这是他们唯一逃命的方法，而且，携带王天桓和刘国兴目标太大，必然会用其他的身份掩护。 最好的掩护身份就是医护和病患，而且还可以打一个时间差，而且，法租界这边肯定安排了人手接应。 连毒蛇陈沐都出手了，而76号情报部门居然是一点儿没察觉，唐克明怎么说也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唐克明说他跟陈淼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