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肉香
“好香。”君九龄喝了一口，香气在口腔里扩散着，他感受着余味，甘苦辛酸咸，五种味道夹在一起冲上来，却不觉得难过，反而汇成了一股醇厚的香，让人欲罢不能。? 君九龄捧着碗，碗里清澈的汤水映出他的脸，他却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 他向着女人问道，“这是什么汤？”? 女人笑道，“它有个名字，叫作还阳水。”? 君九龄又喝了一口，他感觉仿佛吞下的是一汪清泉，正洗礼着他的魂魄，他干涸快要枯竭的心力慢慢滋生出来，这让他的精神一振。? “好汤。”他又赞了一声，问道，“这还阳水是用什么熬出来的？”? “曼珠沙华，忘川水和眼泪。”? “曼珠沙华？忘川水？眼泪？”君九龄喃喃了一句，“我好像听说过这些东西，可惜没有见过。不过眼泪我倒是有的，只是不能赠你”? 女人温柔的笑，她道，“不等会你就会有的，等会你再给我就是了。”? 君九龄摇头，“我早已流不出眼泪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 他把碗放下来，碗里的汤还剩下一半。? 女人问，“怎么不喝完？”? 君九龄没有回答，因为他看到了一方用青石堆砌而成的高台，他隐隐有种感觉，他应该登上去看一看的。? “那是处什么所在？”君九龄指着高台问道。? “那是望乡台，你想去看一看吗？”? “望乡台，望乡？”君九龄朝着高台走过去。? 女人没有拦，只是笑着看着他。? 这高台很奇特，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君九龄踏上去，他向着身后看了一眼，女人还是温柔的笑，四周却没了桥，尽是刀山剑树，很是险恶。? 君九龄登台眺望，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身走下来。? “你是孟婆？”君九龄看着女人问道。? “你可以这么叫我。”女人颔首微笑。? “那还阳水真的可以让我还阳？”? “可以。”? “原来我真的见过忘川河和曼珠沙华。”君九龄笑着，他想到走过的那条黄泉路上那些丛生的草，叹道，“可惜曼珠沙华还没有开。”? 孟婆也笑，“你再看，曼珠沙华已经开了。”? 君九龄遥望过去，随着他的目光所至，黄泉路上笼罩的白雾居然像是在恐惧般避开着。? 只见那些丛生如蒜的草，细长青翠的叶子不断脱落，开出了如龙爪反卷般红艳奇特的花。? 那花妖娆似火，很艳，很美。? 曼珠沙华开了。? 一时间有无数双眼睛把目光投向了这里，他们彼此忌惮，试探着，交流着，仿若深潜地底的暗流，只要得了一个契机，就会成为滔天大浪。? 忘川河不断地翻腾着，白雾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不断逸散。? 君九龄没有看那妖娆似火的花，他看着那些不断脱落的叶，叶子落下，归根成泥。? 孟婆看着君九龄，问道，“你在望乡台上看到了什么？”? 君九龄没有答，据说登上望乡台能够看到心心念念的故乡，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灰蒙蒙一片如混沌。? 不过他的记忆却自然地浮现出来，他这才想起，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忽然想到了躺在那个小土包里的老人，他想回去看一看，敬上一碗酒。? “我想要回家了。”君九龄看着女人，轻声道，“你不要拦我。”? 孟婆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君九龄。? ?于是，君九龄开始往回走。? “你还会回来的。”? “什么？”君九龄扭过头，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往前走。? 孟婆没有骗他，还阳水的确能让他还阳，因为他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念头正在勃发着，本来将要步入寂灭的道心此时仿佛化作了一汪泉眼，心力汩汩地流出来，让他感到强大。? ?此时他心神前所未有地清明，他想到还阳水还有着另一个名字，忘情水。? 果然是一饮一啄，莫非天定，想要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些东西。? 但是人之所以是他自己，不正是因为那些独属于他的记忆吗？? 而现在，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某一刻就忽然忘了前尘，他有些庆幸自己不曾喝完了它。? 但他转念间又想到了消失的孟婆，想到那些在他喝下孟婆汤之后忽然绽放的曼珠沙华，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 这里的空间很奇特，君九龄发现他所以的法术在这里用不得。? 他催动着神行之术不断奔走，但却提着万分小心，世间很少有不经轮回而还阳的人，其中自然有着大凶险。? 而且他敏锐的灵觉在告诉他，有着数不清的恶意正在试探着向他靠过来。? 那些之前避开他的白雾忽然间包裹住了君九龄，让他渐渐感觉到身子沉重起来。? 他停下脚步，叹了口气，“你们为什么要缠着我呢？”? 只见他的身上纠缠着无数的鬼物，密密麻麻一大片，令人头皮发麻。? 一个小鬼揪着君九龄的头发，一荡之下落到他的头顶，“你的身上好香，我们都想吃一口。”? 君九龄暗自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有些莫名其妙，忽然想到那碗很香的孟婆汤，他心头动了动，问道，“你们喝过孟婆汤吗？”? “我喝过。”一只老鬼站在君九龄的脚背上，抬头仰望着君九龄。? 君九龄低头看过去，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无比的高大起来，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变大了，还是这些鬼物变小了，他把这个疑问压下去，问那只老鬼道，“我身上的香味是那孟婆汤的味道吗？”? “不是。”老鬼摇着头，擦了把口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你让我咬上一口尝尝我就说得清了。”? 君九龄道，“你们想吃了我？”? “想～”? “很想～”? “让我咬一口吧～”? ……? ?缠在身上的鬼物纷纷哀求着，叫嚣着，他们很想咬一口，但是君九龄的身上有着一层朦胧的光，让他们下不得口。? 君九龄叹口气，“你们还是不要来纠缠我的好，不然休怪我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再也超脱不得。”? 没有鬼物理会他，反而越来越多的白雾涌过来，君九龄知道，这些白雾都是鬼物所化，但他有些奇怪，来时的路上为什么那么轻松顺利，什么都没碰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