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透明天梯
少年离开了。 带着季寒叶所给予的宽恕和希望离开了。 “啊抱歉。”季寒叶随意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兄妹二人，“突发事件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没什么。”昙光夜摆摆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被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 “觉得我很善良？”季寒叶吐出一蓬烟雾，机械的义眼在眼眶中微微地动了一下。 “或许吧……如果换了别人来说的话，可能会说那是善良，但我觉得那应该不是。”昙光夜轻轻地摇了摇头，“因为你刚才提到了‘宽恕’和‘救赎’吧，所以……” 听见昙光夜口中的这两个词，季寒叶手中的烟微微抖动了一下。 “啊，对不起。”昙光夜突然没再说下去，“如果我刚才的这句话冒犯到了你的话，我向你道歉。” “不，没关系的。”季寒叶的声音中似乎带着苦笑的味道，“你说得对，我之所以原谅他，也是因为那是在救赎我自己。” “不过关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过问了。”昙光夜微微转身，“接下来我和她还有些事情，所以就先走了。” 说罢，昙光夜便拍了拍薄红槿的肩膀，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这家黑暗中的店铺。 …… “那个老板，嗯……季寒叶。”昙光夜稍微思考了半秒钟才想起老板的名字，“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至少也得有几年了吧。”薄红槿回答道，“毕竟在找到他这个地方之前，我贩卖那些黄金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 “那他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救赎’，你知道内情吗？”昙光夜又问道。 “说实话，这个我完全不知道。”薄红槿摇摇头，“因为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仅限于老板和主顾的关系，除了在他那里做做交易，偶尔买点东西回去之外，我从未了解过他的任何事情。” “所以，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发生了这种事情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吧。”薄红槿耸耸肩，笑道。 “原来如此，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昙光夜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那个季寒叶脸上的绷带和义眼……” “从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了。”薄红槿显然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于是直接就对他的问题提前做出了解答。 “而且我也很在意他的身体啊……”薄红槿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低声道，“我以前以为他只是脸部受了伤，所以才缠满绷带并露出一只义眼的，但没想到他的手也是义肢。” “那也就是说，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想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昙光夜沉声道，“不愧是能把店铺开在这种地方的人啊。” “总之对于季寒叶这个男人我可以说这样一句话。”薄红槿叹了口气，“虽然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 “啊……我也这么认为。” …… 云居川究竟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这一点就连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的昙光夜也不能做出解答。 不仅在于这座城市所包含的元素过于复杂，也在于它面积的巨大。 说到底，就连在这座城市之外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城市，昙光夜都不知道。 因为没人告诉过他，也没人知道。 毕竟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大的有些超出了他的常识。 有时候他总感觉这座城市就是一座漂浮在世界边缘的城市，而自己，则是游荡在这边缘城市底层的一个小小的边缘人物。 “云居川的大，不仅体现在广度，也体现在高度上啊。” 两人站在透明的上升电梯中，薄红槿突然开口道。 的确如此。 不知道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地形本就呈山地状分布还是因为在进行最初的建设规划的时候有意如此，这城市中的建筑物和区域总像是堆积木一样，呈现出极大的高低差。 就如同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行为一样。 昙光夜平常活动的区域主要集中在城市的C区和D区，这两个区域都是云居川内名副其实的底层区域，是属于昙光夜这样的人生存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他在C区和D区的这十年里，也还是没能摸清这两个区的经脉阡陌。 毕竟之前也说过，云居川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现在之所以正在电梯之中，也是因为薄红槿的住处和她事务所的位置在这云居川的G区。 而G区的位置，则是在D区的上方。 “上一次来G区我记得应该是两年前了吧，虽然忘了当初是上来干什么的就是了。”昙光夜看着逐渐离他远去的熟悉景色，并回头仰望了一下正在慢慢接近的那些高楼林立，不禁心中有些唏嘘。 “我现在是明白为什么我们十年都没有碰过面了。”薄红槿耸了耸肩，然后看着昙光夜问道，“对了，你现在有住处吗？”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昙光夜用模棱两可的方式回答了薄红槿的问题。 “好好说话。”薄红槿白了他一眼。 “字面意思罢了。”昙光夜望了一眼下方的底层建筑群，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在喝酒的时候应该对你提过吧，我失业了，或者说……我又失业了。” “嗯哼。”薄红槿点头。 “也就是说，因为我失业了，所以我暂时没有交房租，而如果我再不交的话，我就会被住房管理员给直接清理出去。”昙光夜苦笑道，“所以我才是说是字面意思，现在你明白了吧。” “唔，那不是挺好的吗？”薄红槿突然笑了。 “哪里好了？” “既然你没地方住了，那就可以搬过来和我跟三五一起住了啊。”薄红槿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他，“正好我还嫌我们那个屋子宽呢。” “而且顺便你也可以来我们事务所上班嘛。”薄红槿拍了拍昙光夜的肩膀，“正好跟我们合流，一起搜寻其他流落到这里的兄弟姐妹，难道不是吗？” 看着眼前薄红槿的笑颜，昙光夜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自己可能要抱上自己妹妹的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