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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郑国

    韩都新郑。

    四十多岁,一身朴素装扮的郑国,看着田间飞来飞去的蝗虫,眉头紧锁。

    “许仲,有没有人愿意与吾等一起灭蝗?”

    脸色略显稚嫩的许仲,闻言不由苦着脸,道:“回禀老师,百姓都认为蝗灾天授,不可轻易捕杀,否则必遭天谴。”

    “如今坊间皆言大王失德,以致天降大旱与蝗灾,各地豪绅、族老纷纷上书,请求官府祭告上天,以平息蝗灾!”

    郑国闻言,不由面露怒色,喝道:“遭遇干旱不知修渠灌溉,蝗灾爆发亦不知捕杀救粮,反而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天意之上,简直愚昧、荒谬至极!”

    郑国乃韩国卓越的水工(官名),师承农家,其弟子许仲,便是农家创始人许行的后人。

    农家虽然被称为九流之一,并且去劝说农耕的主张为各国采纳,然农家的某些主张并不符合统治者之意,故此农家也逐渐走向没落,甚至许多农家著作都遗失了。

    郑国师承农家,满心想要构建天府之国,并屡次向韩王上书,请求韩王开挖沟渠,修建水利工事,积流灌溉,以保证农作物能够旱涝保收。

    奈何韩王认为开挖沟渠工程量太过巨大,将会消耗掉韩国太多国力,所以不予采纳。

    甚至于,秦王政继位那年,韩王还准备将郑国送往秦国,令其帮助秦国修建水利工事,从而达到“疲秦”的目的。

    历史上韩国为了阻挡秦国东出,的确派遣郑国前往秦国修建郑国渠,本来是想要以此“疲秦”,却没想到郑国实在太过敬业,哪怕身为间谍,仍旧将自己本分工作做得极好。

    秦国在郑国的倡导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了规模浩大的水利设施,反而让关中生为沃野,不再遭遇凶年,秦得以富强,卒并诸侯。

    由于郑国所修建的水利设施,让关中成为天下粮仓,被称为‘天府之国’,替秦国日后统一华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为了纪念郑国的功劳,秦王遂将其所修建的沟渠命名为‘郑国渠’。

    郑国主持修建的郑国渠,也与都江堰以及灵渠二者,并称为秦代三大水利工程。

    这个时空,由于赵嘉的横空出世,吸引了秦国太多注意力,韩国并未像历史上那般有巨大压力,以致韩王最终没有实施这个失败的‘疲秦’计划。

    再加上郑国屡次上书修建沟渠,逐渐引得韩王不满,以致郑国也开始被冷遇。

    许仲听闻郑国之言,当即不忿道:“若大王早日听从老师之言,提前开挖沟渠、引水灌溉,哪怕遭逢大旱,也绝不至于达到如此地步!”

    “旱灾若能缓解,蝗灾自然不会产生。”

    郑国看着愤愤不平的弟子,心中忽然充满了疲惫,脸上也满是没落之色。

    他有满腔抱负,奈何韩王不予采纳,如今只沦为各级官吏呼来喝去的闲杂人等。

    明明能够提前预防旱灾、蝗灾,却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爆发,郑国只感觉无奈与悲痛。

    “可惜老师满腹才学,诸侯竟然无人能识!”

    许仲击掌而叹,为自己的老师感到遗憾。

    郑国无力瘫坐在干裂的土地上,目光没有焦距望着田间蹦跶的蝗虫,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

    “老师,赵国平岐君公子嘉贤明远播,求贤若渴,只要有真才实学之人,无论出身何者学派,皆能虚心采纳。”

    “既然韩王没有识人之能,不肯让老师一展兄中所学,老师何不弃官而走,前往中阳投奔平岐君?”

    郑国闻言,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光彩,不过很快就褪去了。

    赵嘉的名声,郑国何尝没有听过?

    他曾经也考虑过前往中阳投奔赵嘉,只是想到赵嘉对于商人的重视,很快就掐灭了这个念头。

    农家主张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

    农家除了主张人人平等,希望君王与百姓一同从事农耕,最重要的主张就是重农抑商。

    农家认为商人逐利,若给商贾便利,则人人企图不劳而获,那样就没有人从事耕种了,就会让国家走向衰弱,

    农家重农抑商的思想,被诸侯国所接纳。

    只是欲使君臣并耕之主张,却是触犯了统治者的逆鳞,这才不被重用。

    这种主张与孔子的‘君臣’思想相悖,再加上曾经有两个儒家门徒,弃儒家而跟随农家许行,以致儒家与农家结怨。

    孟子甚至发书激烈抨击农家思想,称‘所重民食’,此百姓所长也,牧养天下,此圣王所长也。

    及鄙者为之,以为无所事圣王,欲使君臣并耕,有悖上下之序。

    儒家的抨击,再加上其主张的确不被诸侯所喜,这才导致了农家的没落。

    时至今日,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农家,已经开始逐渐撇弃君臣共耕的思想,只是农为本的思想,却从来不曾转变过。

    “平岐君虽招贤纳士,奈何其太过注重商贾之利,未必肯采纳农家之言。”

    许仲闻言,遂不再多语。

    赵嘉注重商贾之事天下皆知,正是因为赵嘉给商贾的便利,这才导致九州大商贾纷纷前往赵国经商,让赵国赚了不少钱。

    就这样,师徒两人看着干裂的土地,以及田间那些活蹦乱跳的蝗虫,居然都有些不知所措。

    “荒谬,简直荒谬之际!”

    就在此时,两人忽然听到了激烈的斥责声,急忙抬头望去,却是发现两个身穿儒衫的士子,正拿着一张告示,边走边高谈阔论。

    “干旱、蝗灾乃天授,平岐君不思祭天、养德平息天怒,反而下令百姓群起灭蝗,此举岂非妄遭杀孽,有悖天意?”

    “是极是极!”

    “最让人难以接受者,乃是这平岐君居然当众烹食蝗虫,并且下令官府以钱粮、谷粟向百姓求购蝗虫,而后又将这些蝗虫当做菜品在天香楼推出,简直有辱斯文!”

    郑国、许仲听着几个儒生的谈论,当即面面相觑。

    他急忙起身拦住几个儒生,先是向他们施礼,而后问道:“不知诸位所谈何事?”

    这几个儒生士子打量郑国、许仲穿着,倒也没有因为他们穿着朴素就轻视,反而将拿着的告示递给了郑国。

    “先生且看,此乃平岐君在上党颁布的文书,简直荒谬之际!”

    郑国接过告示,看完里面的内容以后,忽然感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然转头看向许仲,喝道:“收拾东西,辞官前往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