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当年一战
陈安一怔,转瞬间却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原来他一直以来所深恨的那个人,也同样深恨着他,并且这种恨意,比他所谓应嫉妒生出的恨意更浓烈。 想想也是,他仅仅只是因为嫉妒,而对方却与他有灭门之仇。 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面对此情此景,陈安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是啊,两人之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 秦嵘命中注定是他的敌人,哪怕他已然对当年的事情释怀。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终究需要做过一场,那么唯有拔剑,才是回馈对方的唯一手段。 铮! 或是为了怀念过往,一柄剑在陈安手中出鞘,剑长三尺三寸,是最正统的剑制标准;剑身雪亮,一看就锋锐异常;剑锷处“青萍”二字似有光晕散发。 “你现在用这个做兵器吗?” 一边拔剑,陈安还有心与秦嵘对话。上清剑派以剑术起家,对方却弃剑用刀,且还是这种可堪称为奇门兵刃的巨型刀具,让人觉得怪异非常。 秦嵘面色不变,目光只在陈安身上:“当年一战,我已经没有面目自居上清门徒,自然也没有脸面再去用剑,或许等我杀了你,祭告门派祖师后,会去将当年的佩剑磨一磨,再用吧。” “哼,大言不惭。” 陈安冷笑一声,手中之剑率先递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陈安一直都懂,且他也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层次境界比对方高,就会对对方有所小视,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也是他的人生信条。 这一剑尽管因为尊重过去,怀念过往,没有用堪比天仙大能的躯体力量,也没使用无中生有的神通之力,但实则已经算是他这个境界层次上的全力一剑了。 地支六合剑阵早已融入百炼神兵谱中,上兵剑道的一剑成阵再结合烛光照影术非凡的洞察力,几乎完全封死了秦嵘任何躲闪的空间。 并且这种恐怖的杀意如有实质,还未等剑势真正临头,如有实质的压力就已经迫使秦嵘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 本来豪气干云的他,只在一瞬间就感觉到面前的陈安再非寻常,那冲天的气势,凌厉的剑意,真意法理对元气大海的干涉,相伴随而生的天象变化,几乎每一样都让他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面对那个自己根本无力抗争的存在。 有这么一瞬间,面对袭来的凌厉一剑,天下无敌十余年的他,差点想跪下臣服,乞求活命。 可二十年来的憋屈,身为名门子弟的骄傲,对师尊的愧疚,对宗门的忏悔,需要妻子恳求才能活命的屈辱,只在下一刻一起浮上了心头。 四肢百骸自麻木中苏醒,自恐惧中爆发,二十年练刀,拔刀动作熟极而流地出现。 而随着他的拔刀,十余年来都天下无敌所养成的气势渐渐升腾起来,一股威压天下的气势强行自陈安的剑势锁定中挣脱,于陈安的认知世界中硬生生地凝聚成“霸绝”两个大字。 霸绝天刀! 这就是秦嵘修炼二十余年的成果。 刀自天际而来,划破虚空,降临此间,面对阐述着毁灭之意的剑阵,毫不客气地自其中斩破而出,哪怕世界尽毁,也可凭此刀再造乾坤。 比起二十年前,秦嵘确实更强了,不止是实力境界上,还有心理。 这些年,他的内心如手中之刀一般,被不断打磨,越来越锋利,直到这一刻,彻底爆发,一刀斩破当初在陈安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梦魇。 陈安面色不变,伸手一拉,青萍剑圈回,剑刃一震,无数朵剑花在剑尖成型,正是当初陆承钧的天意剑法中的天意九劫,只是比起当初还是普通武者的时候,这一招强了不知凡几。 每一朵剑花中都有真意表达,都有生机衍生,都有造化孕育,这一剑完全借着秦嵘霸绝天刀再造乾坤之势,一剑化万法。让陈安在斩出这一剑的同时再次领悟无中生有的奥妙。 眼见陈安这么快的变招,秦嵘略显吃力,境界的压制即便不在明面上表达,也会体现在方方面面。 现在的秦嵘就是这样,即便他在大周天下已然无敌,即便他现在就算到大乾也是不折不扣的天象巅峰,可面对法相宗师,他还是差了老远。 就算对方压制了大半的实力,他本质上还是弱了对方不止一个层次。 陈安的确没有以力压人,也没有使用出超过天仙层次的神通,但光凭法相与天地自然的契合融洽,可以带起的助力,就绝非普通天象可以望其项背。 借着与天地的共鸣,曾经的天意九劫在现在施展开来,真的是一花一世界,一剑一乾坤。 感受着那每一剑中所蕴藏的同样的森冷杀意,秦嵘强行忍住刚刚挡下前一剑所造成的手臂中的酸痛,将刀拔回,身与刀融。 挺拔的身姿如壁立万仞的巍巍雄峰,映射入陈安剑光所营造的每一方世界之中,形成斩落的锋锐之势,与那方世界一起崩灭,同归于尽。 继刀出乾坤后,霸绝天刀的第二式霸绝寰宇。 原本此招一出,敌踪无所遁形,可现在面对陈安施展开来,却处处受制,仅仅只是能够采用这种以伤换退的方式,勉强自保。 一口逆血喷出,秦嵘用颤抖的手紧握住手中的巨刀,以之拄地,勉励不倒。他和陈安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硬碰硬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只是两招之间,差距就完全的呈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念头纷呈,进退维谷。 有心想要拼个痛快,可却始终不能下定决心;有心想要逃跑,可曾经心中的屈辱却使得他犹豫不决。 直到最后,陈安都看不下去了,收剑而立。他眼中的怜悯深深刺入秦嵘的心里,令后者嘶吼道:“为什么停下?” “你应该知道我曾败你师父冷清秋于南疆,可你知道你师父当初是怎么败的吗?” 秦嵘先是一怔,继而大怒,觉得陈安在侮辱自己,刚要有所举动,就又听陈安道:“他就像你现在这样,顾虑太多,武道一途,勇往直前,瞻前顾后终究不能成事。” 秦嵘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眼中产生了一丝迷茫。 陈安见状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虽说性格决定命运,但有些人的性格是写进骨子里的,根本无法改变,所以世间大多的人才会听天由命,蝇营狗苟一生。 秦嵘这个样子绝非三两言就那让他重燃斗志向自己挥刀的。 哪怕自己已经将境界压下,摆明了要与他公平一战了。 其实这突兀出现的演武场也并非实物,而是秦嵘的意识空间,不是陈安将秦嵘拉到了陌生之地,而是他直接投影到对方的主场与之一战。 可结果秦嵘还是无法把握住那一点胜机。 这实在是让陈安失望无比,或许他从来就不该奢望什么,两人间的胜负在当年一战中就已经定下了,再也不会改变,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 “庄主,庄主……” 秦嵘在迷蒙中被唤醒,发现自己依然骑在马背,奔行于官道之上,刚刚的一切恍如做梦。 可他却清楚记得这绝对不会是做梦,那个人是真的回来了,而已经回来的他进步一点不比自己慢,二十年前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二十年后,自己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甚至也明白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正如师尊当年,他也放不下。 有些人是天生的赌徒,有些人却根本不敢去赌,因为他们输不起,就更遑论这是一场明知必输的赌博。 秦嵘他习惯了站在风光正好处,可一旦坠落云泥,根本不知该怎样翻身站起。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认清自己,而不是凭着一腔血勇,想着倾泻满腔积郁,想到这,二十年的心结竟有将要解开之势。 “庄主,你……” 一旁的韦姓老者韦承乾眼眸一转,手中暗扣一枚青碧色的长钉,面色却是一片关切地唤了秦嵘一声。 他倒不是有什么异心,而是小心谨慎。 与当年不同,二十年前的大周就是个普通的武林道,没那么多邪门的玩意,可自从煞妖出现后,这个世界却陡然玄幻了起来,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刚刚在他们看来,秦嵘竟然莫名在马背上睡着了,换做以前,大家根本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只会以为秦嵘太累,以至于不能自持。 可经历了七年妖灾的现在,一品宗师都不再稀有,对于煞妖,对于先天,大家都有一个很成熟的认知。 身为天下第一人的秦嵘突兀睡着,醒来后一脸迷蒙,这种情况,谁能保证不是煞妖的鬼蜮伎俩,小心总归无大错。 定了定神,秦嵘面色渐转清明,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韦承乾的身上,令后者讪讪地将手中暗扣的丧魂钉拢入袖中。 这才言道:“韦老,这次我或许不能去帮你找回孙女了。” 韦承乾一怔,对方话语突兀,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回来了。” “何人?” “二十年前,东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