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可奉宗庙
回到皇宫之中,陈安的面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自入东荒以来,他一共生了十二名子女,夭折的五个不算,其他还有四子三女,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才八岁。 长女君上邪因为鸣凰氏事先就宣布不与争嫡,剩下的两女一子君灵萱、君彤和君烨不是女儿身就是年纪幼小,基本也与宗庙无缘。 其他可以选择承奉宗庙的,也不过就只剩三人。 长子君尧和君上邪同岁,其母出身钜木氏;次子君景文出身也不错,母亲是御龙氏;三子君衡,其母为九秋氏。 这本已经是让陈安很不爽了,感觉自己若是将皇位传给他们,等于是将自己奋斗十几年的成果,拱手让给了氏族。 现在次子君景文又算是废掉了,怎么能不让他恼火。 心中咬牙切齿的暗骂:“给朕等着,朕的儿子就算是再不肖也是朕的儿子,你们竟然敢如此,都给朕等着,等到清算日,让你们全部都给朕吐出来。” 稍稍泄了下怒火,陈安的心思不由又转到宗庙的承继上。 因为原本东荒的环境恶劣,东荒女子本身体质就弱,在加上他一心修炼清心寡欲,致使他的子嗣相当的单薄。 氏族们可以选择的选项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君景文又废了,等于他的后继者只能从君尧和君衡,或者说钜木氏和九秋氏之中去选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自怨自艾起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和姜曦珺只有一女,还在襁褓中时就夭折了,不然他拼尽全力也会把两人的孩子培养成才,用不着面临如今的难题。 现在他是感觉无论传位给谁,都是氏族占了便宜。 或许可以再等两年,找个中原女子生一个? 这个计划或许可行,堂堂东莱帝君想生个孩子,还不是有大把女子哭着喊着贴过来,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生个孩子再将他培养成才,这其中就算不出意外也得起码二十年。 在这些时日里,无相算法的修炼让他对冥冥中的未来有一种模糊的认知,始终有一种莫名之感催促着他赶紧提升自己,好像若不能如此,以后下场必然会非常的凄惨。 另外,那枚完整的天机印信,也似乎在时刻向头顶星空召唤着什么,为了应对这种未知,陈安也要努力变强。 至于在皇位上直接铸就金身这一点他也不是没想过,但经过反复推演却现这么做,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 会不会有人趁着他在铸炼金身之时有什么其他想法?会不会突兀的使眼前局面生巨变?会不会招惹大乾、东南十六国、草原、冰原的觊觎? 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会生,且一旦生,东莱局势都将迅的糜烂。 还不如自己在位之时,将一切都准备好,宗庙交接,大统承继全都安排妥当,再安心去寻觅隐秘之地进行突破。 可是现在……君尧和君衡么,他们的母族痕迹太重了。 陈安又不经意的念叨起来,没想到自己将一切都安排好后,反而在继任者的人选上不能决断。 这下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宁愿把自己一生奋斗的产业传给徒弟,都不愿传给儿子了。陈安一想到若是最后大齐的宗庙被钜木氏或九秋氏给窃取了,那还不如自己直接占着皇位突破呢。 东西烂在自己手里,总比烂在别人家强。 就这么走着走着,他不自觉地又回到了锦岚殿,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他都已经站在了殿中。 “陛下,有心事?” 陈安回过头来,不出意料的,还是姜心月。 这些时日以来,他心情烦躁了,就会来锦岚殿逛一逛,一来二去反倒和姜心月熟络了起来,有时候会来向她倒到苦水,倾诉一二。 而姜心月也不像初时对他这么畏惧,在他面前又恢复了东荒时那副凡事皆不萦于心的淡然状态。 说来可笑,她越是这个样子,陈安就越想和她说点什么,因为这种人实在让人升不起什么防备之心,而陈安又是个对人又极大防备心的人。这使得心中的很多话只能找她聊聊。 这次也不例外,陈安没有什么遮掩地就道:“朕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还挺失败的。” “陛下何出此言。” 过去陈安每次来这里都是找姜曦珺,很少注意过这个贴身婢女,印象中的她总是一副淡淡的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但不可否认,她现在轻盈地端着茶盏,立于陈安身后,满脸好奇之色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安的模样还是很迷人的。让人很有倾诉下去的欲望。 陈安现在就很想向她倾诉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无奈轻轻一叹道:“后继无人。” 姜心月先是一怔,随即点漆似地眸子莫名深邃,隐有笑意暗藏,只是面上却没有任何倾向性表情地道:“怎会如此,陛下四子三女皆聪慧过人,何愁不能继宗庙。” “呵,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被人当了枪使,还在沾沾自喜中。” 陈安语气不屑,另还有些怒其不争。 君景文那个样子,另外两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君尧还好,中人之姿,但其母族钜木氏太过庞大,墨都父子权倾朝野,在鸣凰避世,九秋衰落的今天,钜木一族简直就是氏族的领头人。除高阳青阳还能略做牵制外,几乎无人能治。 而前些年以姜露寒为的老一辈相继陨落,目前青孚城连个像样的,能撑门面的老家伙都没有,钜木一族直接一家独大。 陈安真的很害怕,若是君尧登基,这大齐天下直接就变成了钜木氏族的天下了。 君衡的母族九秋氏倒是衰落了,选他的话,不虞政权旁落。可其本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母族孱弱,让他没半点自信,从小就活的谨小慎微,在这宫里如履薄冰。这么一个胆怯之辈,若是登上九五之位,还不是为人傀儡的料,和传位给君尧似乎也没啥区别。 “陛下是担心自己所置产业为他人作嫁衣?” 陈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姜心月继续道:“可大齐虽是陛下的大齐,却终究是以氏族为骨架,骨架不存,何以立足。且陛下之子女,全为氏族所出,也无其他可选。” 陈安面色一沉,冷冷的肃杀之气,就在这锦岚殿中升起,使人心悸,使人窒息。 只是姜心月对此似乎毫无察觉,素手为陈安奉上香茗,继续道:“不若从中直接择其属意着,他日祸福,自有子孙自己承担。陛下既已决定放下,又为何还有如此执念呢。” 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凝,最后随着陈安一声苦笑始才化解。 他接过茶盏,轻吮了一口茶浆:“你倒是说的直白,可是钜木、御龙、九秋都非朕所属意啊。” “陛下不是还有一子吗?” 陈安一愣:“琰儿?他才十二岁,能知道什么,国家社稷岂能托付给一个孩子。” 姜心月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幽幽地道:“陛下之考量似乎也没管各位皇子的性情能力,只看其背后母族,既然钜木氏、御龙氏、九秋氏都不行,那我高阳氏呢?” 陈安最小的儿子君琰母族正是高阳氏,母亲就是姜甘之女姜梓,还曾做过陈安的院所僚属。陈安能登极,高阳氏居功至伟,最后分蛋糕的时候自然也是拿的最大一块,各种政策都对其有所倾斜。 而这块蛋糕所指,不止是朝堂,还有陈安的后宫。朝堂是眼下,后宫是未来,那是任何一个稍有点政治头脑都不会放弃的地方。 所以后宫的各类妃嫔,高阳氏也占据了足足五个名额,傲视其他连边都摸不到个各个小氏族,至于其他各阶女官出身高阳氏或与高阳氏有关的更是不知凡几。 这么做的效果是显著的,在陈安和姜曦珺的一子一女全部夭折后,姜梓还生下了一子,算是给高阳氏的未来做了个保障。 陈安一时竟被姜心月堵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笑着摇头道:“你这是给高阳氏做说客来了,如此朕找你倾诉此时倒是做错了。” 姜心月没有任何的异色,丝毫不觉得自己之言僭越,坦然道:“陛下怎么问,婢子就怎么答,人心本就偏驳,婢子自然也不能免俗,高阳氏待婢子有恩,婢子言语中有所偏向,也是人之常情。” “你知不知道,凭你方才所说的话,朕就可以杀了你。” 作为帝王就是这点好,随时可以耍无赖不要脸,出口成宪,所说之言就是真理,并且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想要广纳谏听听别人的意见可以是他,别人一个说不好,直接给按个妄议朝政的人也可以是他。 “婢子惶恐。” 姜心月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但陈安还是能从她眼中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让陈安有些恶作剧成功的莫名开怀,他忍着笑道:“下不为例。” 说完,也不再管姜心月,悠悠地向殿外踱去。 心中一阵感叹,整个朝廷乃至自己的后宫,都被这些家伙给透成了筛子,如姜心月这般与世无争的性子也被迫为某些人背书,看来那道《分封令》的作用显著啊,他们是真的坐不住了,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