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月圆
嗡!!! 整片赤红色的荒原都在颤动,像是承受不住他身上的重量,一股通天彻地,仿佛能撕分日月般的可怖剑意,从王孙胜手中的赤色骨剑猛烈斩开。 他漠然俯瞰着白术,周身朦胧云雾缓慢流转,像是显化着乾坤初开的造化景象,一片片剑气化作劫云,由生入灭,再由灭而入生,循环往复,如此不休。 在劫云的往复生灭中,他气势愈来愈胜,像是能斩破这片天宇,把星空也一并搅碎!可他眼底芒光也愈来愈黯淡,肌骨枯萎,血气都衰竭。 “若斩出这一剑,怕是也斩出了八百年的道行!” 青神观大长老啧啧赞叹:“便是道器生出灵来,这一剑也可杀得!” 阴风彻底无声,此刻,以王孙胜为中心,虚空都是茫茫一片的剑瀑,巍巍不可直视! “长兄在入灭前,我就曾听过大名,数次愈讨教一二,只可惜不能如愿。” 王孙胜眉心缓缓裂出,现出一只浑浊的天眼,他对着白术冷笑开口: “请罢!” 他手中赤光一隐而没,通天的剑意被发挥到了极致,念动间便封锁了数百里河川!在王孙胜肆意的长笑声中,虚空之中,所有的元炁、光线、粒子都不再流动,剑中的杀气宛若实质般流露出来,将一切流动着的有无形,都削成了寂静! 杀! 杀! 杀! 杀气滚滚弥散无尽,这一刻,天地都黯然失色!像是被剑光整齐划一切开,破成了两半! “你既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 白术元神结印,镇住纷乱流散的神念,他同样面带冷笑,肉身一步跨出,在千分之一个刹那,以大神通悍然轰出了一片雷海。 嗡! 暗金色的密文飞出,滚滚玉枢神雷喷薄,道道都粗壮如天柱,化成了一片毁减众生的大雷劫! 雷劫与剑光甫一相触,便发生了一场撼动荒原的惨烈碰撞!到处都是沸腾肆虐的元炁,到处都在爆炸,一片片,无可计量的雷霆与剑光交织,削平了无数山头,扫荡一清。 “居然挡住了?!”王孙胜心头一紧,当他还欲动作时,手中法剑忽得一震,发出示警的长吟。 “好剑术。” 在雷霆与剑光交织的另一头,传来一道无比冷漠的声音: “但还不够!” 刷—— 王孙胜瞳孔猛得一缩,他心中的警兆在刹那间,突然数十倍的拔高了! 轰轰轰!!! 刹那,一只净光化成的大手撞破虚空,散发出比十轮太阳还要炽烈的芒光,如同天神从上苍伸出的大手,直直朝错愕无加的王孙胜一把击出。 “你……” 王孙胜还欲施展拔剑术,却无可避免的,被大手抢先正面拍中。 在这个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王孙胜呆呆张开嘴唇,目光凝固了,他痛苦抬起头,望向大手探出的方向,气血猛烈逆流而上。 嘭! 嘭!! 嘭!!! 王孙胜体表齐齐颤动,尔后如同一颗流星,狂暴划破天际,被大手打得倒飞三百里! 以两者的体量来看,就像是一只巨手从天探出,拍中了一只小苍蝇,王孙胜在倒飞出去的刹那,他的肌骨体表,都接连不断爆发出如雷霆般的震响,一块块血肉被震散,只留下白骨,而随后,就连白骨,也粉碎成了劫灰! 滚滚劲风激荡,在连绵不绝的巨大颤音过后,三百里外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凹坑。 凄惨无比—— 看不出人的模样,如同肉泥般的王孙胜陷在凹坑。 他缓慢张了张嘴,尔后,眸光瞬息黯淡,元神也随之寂灭。 “你们所期待的后手,也不过如此了。” 白术淡淡收回手,俯瞰剩余的几尊命藏,他们早在王孙胜露出不支的刹那,就施展遁速,远远逃离了白术身侧。 不远处,一众甲士惶然站在战车上,可还未等他们开口,便又有一只净光大手落下,将他们统统震成了血雾。 “你如此开杀戒,就不怕遭天谴吗?!” 烂陀寺的须弥卫中,一个金刚三重的统领绝望大叫,他半边身躯被震散,只是勉强吊着口气:“你怎能去见如来!” “我不见如来。” 白术懒得多说,他再度伸手一抹,一股浩瀚的神能爆发,将所有幸存者都震成了血雾。 在破碎的赤色大地上,连阴风和鬼神都短暂停歇了,不敢露面,白术看着那三尊命藏遁走的方向,冷笑一声, 他刚欲追上前,身躯却晃了晃,气血也如潮水般衰退。 “该死的!”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幻象,白术伸出按住像要爆开的头颅,嗓子里发出痛苦的吼声。 如今的元神负荷不了太多,这场激斗下来,令他此刻连掌控肉身,都变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迟则生变,这里是西平原,已经是郑国地界了,要赶在昏厥前,尽快回到金刚寺里……” 白术微微伸手,握住了召出了混元伞,他携着伞上那万万道光亮流霞,朝那三尊命藏遁逃的方向追杀了过去。 …… …… …… 嘭! 宝光四散,一尊穿着战胄的命藏召出九重宫阙,奋力与白术抗击。 但不过几次碰撞,九重宫阙便被一伞抽碎,在不甘的挣扎怒吼中,白术放出一道灾风,将他的身躯消磨了干净。 …… 万丈雷光化成瀚海,淹没了云霄,在一声惨叫中,白术挥袖散去雷海,朝另一处飞去。 …… 最后。 几乎在西平原的尽头,白术左眸飞出那落迦之矛,将青神观大长老射杀于虚空,结束了这场征伐。 已经日落了。 阴森的鬼雾在天光黯淡后,迫不及待升上高空,整片西平原,都忽得活络了起来。 隐隐,有无数双目光环伺在周围,它们炙热又警惕的盯着白术,似乎随时要猛扑过来,却又畏惧白术身上那狂暴无垠的气血。 大地传来呼吸般的撼动,悄无声息,青神观大长老死后淌落的精血,都尽数不见,渗透进了大地,像被一个可怖存在贪婪吮吸了干净。 迎着暗地里无数鬼神闪躲的目光,白术撑着混元伞,一步步,消失在了大地尽头。 这片古战场有几尊尸孽,个个神通高强,现在的白术并不愿与它们无端对上,而那几尊尸孽也沉默的,放任白术离开了西平原。 …… “月圆了啊……” 小半刻钟。 白术忽得停下虹桥,抬起头,天边一轮有圆月高悬,盈盈如明镜。 此刻,他早已脱离了西平原,临近了一座小城郭,远远的,有几缕灰色的炊烟顺风吹起,依稀的灯火忽明忽灭,璀璨如华。 窸窣的人声和更夫的号子,在夜风中很遥远的传过来,小城的灯火在风中静静燃烧着,一声不响,它带着某种近乎温柔的意味或是预兆,从云霭下升了上来。 白术眼神怔怔,他忽得微笑了起来。 隐隐的。 他觉得有什么在发生着。 而这似乎,也正是他最初的目的…… …… …… …… “月圆了啊。” 千万里外,北卫一座荒山中,一身黑衣的谢十九负手而立,语气平淡: “可惜了,我以为他们能撑到天明的,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呢。” 谢十九淡淡移开目光,看向前方,他双眼有如琉璃雕铸,看不出眼白,只是一片纯净的明光。 “把箭移开吧。”谢十九对警惕拉弓的谢梵镜摊开手:“我只是奉老祖之命来接你回长缙的,我可没有什么恶意。” “爷爷……” 谢梵镜抿着唇角,并不放下弓箭: “爷爷也要杀白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