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乡村异闻 第七十章 尘埃落定
我不停地往后退，我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王彬连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给我们，也没有给他自己。 为什么一个人求死之时会说得如此坦然而决绝，难道他不惜命吗？ 在那一刻，程萱和沈奶奶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我眼前，她们的死毫无疑问在我心中留下了巨大的伤痛。 她们难道不惜命吗？ 不，任何人都惜命，都希望能完整地过完这一生，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不给人任何抉择的机会。 程萱没有替我挡下那一击，或许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沈奶奶没有为了追寻萧翎而遭到攻击，或许我根本找不到萧翎，萧翎也会遭遇不测。 而现在，王彬明明有更多的选择，在场十三个人，任何一个人死亡都能让血祭停止，然而，他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己。 我身边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让我完全无法接受，甚至开始害怕去面对。 不行，我不能让王彬作抉择！ 我一下子捡起地上的一根断箭，径直冲向其中一个化妖者，举起利箭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喉咙。 然而我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中，当我想起眼前这个野兽一般的化妖者曾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时，我根本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祭坛中心的木狼忽然红光大盛，冲天的红光直冲向天空，霎时间整条铁链之上的血迹也发出了鲜红色的光芒，随即如同按下了加速键一般，开始快速向木狼流动。 “啊——”王彬顿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接着他喊道，“有人施法加速了祭坛运转，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分钟，血祭就会完成！到时候不仅我们，这山中所有人，都会死！” 王彬将目光投向了周犁，嘶声喊道：“这位前辈，快动手！” 周犁显然也在犹豫，但是他的心理负担远没有我这么大，他一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对王彬说道：“兄弟，你是条汉子，老夫敬你！” 王彬看到这一幕，竟一脸释怀地长出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要！”我一声厉喝，扔掉手中的箭朝周犁直冲过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一路走好！”周犁轻声道。 噗！ 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王彬的心脏处。 鲜血霎时如泉涌一般喷射而出，王彬浑身猛然一震，随即身子一歪，没有了声息。 空中似有一声哀叹响起。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 与此同时，捆绑王彬的铁链之上闪耀的红光倏然暗淡下来。 木狼那冲天而起的红光犹如被泼上一盆冷水，眨眼之间消散殆尽。 随后，四周十三根柱子上的铁链陆续发出嘭嘭的巨响，尽数断裂，掉落在地。 十三个人全部软趴趴地跌倒在地。 良久才发出断断续续地哼哼之声。 我紧紧握着拳头，任由眼泪宣泄着我心中的悲痛和愤懑。 接着，我狠狠敲了一下地面，抓起扔掉的断箭，径直朝外冲去。 “喂！你要干什么！”周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箭步冲出洞外，看到外面的天空云卷风啸，恍如曾有天灾降临，但是此刻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而去。 这个地方距离宋凌城所在的空地不过百米，我一个疾步冲刺，便来到了空地所在。 只见宋凌城手执太极剑，与余有龙、孟怀玉战成一团，而余有龙身边的年轻人，躺在一边不知生死。 八卦剑阵八人，正围绕着入魔未成的狼妖缠斗不休。 入魔未成的狼妖全身尽是烂肉，乌黑的毛发与血肉混在一块儿，好似一具复活的腐烂尸体，它的周身有红色的气息涌动，但是忽 隐忽现，并不稳定。这样的狼妖，徒有一身钢筋铁骨和气力，连站都站不稳，还不如没有魔化之时的气势，在八人剑阵的围攻下，破绽百出。 而鬼罗孙棍子，却始终被困在幡旗之中。 我手中紧握着断箭，将目光放到了场地中间的余有龙身上。 因为血祭停止，余有龙似乎还处于惊讶之中，不停地向身后张望。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惊吓之色尽显。 显然他以为我一个人，破坏了血祭。 我心中的怒火不停地翻涌着，随即一个箭步冲出，朝着余有龙直扑而去。 “林云翼！小心！”宋凌城一声大喝。 但是他看到我通红的双眼那一刻，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也瞬间一垮。 此刻我已经冲到跟前，我举起断箭一跃而起，朝着余有龙的后辈刺去。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像一只发疯的野狼，双目通红，青筋暴起，眼中尽是杀气。 更确切地说，我就是一个莽夫。 因为我始终是那个卵，盲目地在攻击余有龙这颗顽石。 余有龙眼角看到了我，立即一个鲤鱼摆尾，狠狠地踢中了我的胸口。 嘭一声闷响。 我顿觉呼吸骤停，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一棵树干上，随即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生疼啊…… 就在这时，我身边一个身影飞跃而出，定睛一看竟然是周犁。 他挥舞着手中的方锏，霎时间龙吟声滔天，他加入战场的一瞬间，天平就瞬间倒向了宋凌城这一边。 缠斗之中，孟怀玉首先被宋凌城一脚踢中，那一脚带有千钧之力，比余有龙踢我那一脚更胜一筹，孟怀玉妄图抬臂来挡，然而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的刹那，传来了骨头断裂的脆响，眨眼之间她便跌向远处，落地之后再没爬起来。 余有龙还在做着困兽之斗，他双指做指诀，手中拐杖瞬间升腾起一股磅礴之气，接着他朝宋凌城猛力挥去。 宋凌城不退反进，前踏一步，落地有声，手中太极剑在空中挽起一个剑花，与此同时他左手掐指决，一拍剑身，瞬间发出一声嗡鸣。 只见太极剑身之上的太极图案陡然旋转起来，瞬间化作一个巨型太极图，朝着余有龙兜头罩去。 余有龙卯足了劲，手中拐杖势如千钧。 轰！ 一声巨响，气浪滔天，只见余有龙如遭重击，往后一弹，连连后退。 周犁在他身后紧随而上，举起方锏狠狠地砸向余有龙的后背，这一下，余有龙脚步不稳，根本来不及防备，实打实地被周犁击中。 周犁的方锏挥舞之中更有龙吟升起，同样力有千钧，遭受如此重击，余有龙瞬间往前一扑，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而与此同时，宋凌城毫不留情，十分果决地一剑递上。 这一剑，杀意正浓，化作冰冷无情的寒光，势要取余有龙性命。 只听见噗一声，白色的剑身瞬间贯穿了余有龙的身子，鲜血霎时间喷涌而出。他的身子猛烈地一震，口中顿时数口鲜血喷涌，他直勾勾地望着宋凌城，双眼布满了血丝。 宋凌城，以更加冰冷的目光回敬他，仿佛那一刻，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倒地之后，余有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向了我所在的方向，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我看到他的眼神之中，似有不甘和懊悔之色升起。 但不过两秒，他的目光便黯淡下来。 余有龙，崇明教教主，在这一天命陨宋凌城剑下。 宋凌城紧紧握着剑，向我投来狠辣果决的目光，然后问了一句：“王彬……”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缓慢地点了点头。 宋凌城的嘴角猛地一抽，全程稳如泰山的他，在那一刻将牙咬得咯咯响。 他猛地转身，化作一颗炮弹，冲向与八人剑阵缠斗不休的狼妖。 没有了任何依靠，此刻的狼妖已完全没有了反击之力，随着宋凌城势如破竹般的攻势，不到五分钟，狼妖的喉咙便被宋凌城刺穿，眨眼之间，轰然倒地。 伴随着狼妖庞大的身躯到底，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我艰难地站起来，胸口被余有龙踹的那一脚不仅有一个巨大的脚印，而且还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肋骨断了，慢悠悠地走上前。 躲藏在草丛中的众人此刻也迅速出现在我们面前，查看起众人的伤势来。 沈建国也在其中，看到他安然无恙，我不禁庆幸，这个人命真大。 他跑过来扶着我，询问我的情况，同时又感叹我初生牛犊，硬生生挨了那一脚还生龙活虎的。 昏厥的卫简被人抬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树干下靠着，有人尝试着在唤醒他。 宋凌城让剑阵八人前去洞内查看，而他则留了下来检查狼妖的情况，周犁这个时候也跑过去凑热闹，一边和宋凌城套着近乎，甚至有点邀功请赏之嫌，不过宋凌城并没有搭理他。 从我这个角度望去，我看到周犁悄无声息地从狼妖身上抽了一根手掌大小的脊椎骨下来，迅速塞到了自己的腰包之中。 我以为宋凌城没有看见，然而他随后就开口说道：“这具狼妖的遗骸经历过魔气的洗刷，全身阴邪无比，带有极重的因果，所有人不要乱动，免受无妄之灾！” 他的话说完，还有意无意地抬眼瞪了一下周犁。 而周犁竟然面不改色地说道：“是是，宋局长所言极是，这东西的确阴邪，我周某定会告诫一众部下不要贪图小利。” 这周犁可还真是个老油条，起初还生怕与宗事局的人不期而遇，现在有了出手相助的情谊在，竟然腆着脸和宋凌城套近乎不说，还当着他的面捞好处。 不过这个狼妖身上的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倒是敢下手。 宋凌城似乎也考虑到周犁出手相助的功劳，并没有戳穿他，只当做没看见。 我想他也有自己的考量罢。 正当我们所有人忙于清扫战场时，忽然天空中飘来一张忽隐忽现的符箓。 宋凌城也立即察觉到，猛然回头，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的符箓忽然白光大盛，刹那间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刺得我们所有人一时间睁不开眼。 在亮光中，我听见宋凌城忽然高声行咒，与此同时，一直被困在幡旗之内的鬼罗孙棍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只听见宋凌城惊声喊道：“遭了！” 空中倏然疾风呼啸，随着白光逐渐消散，我们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我迅速在场内环视，只见那具狼妖的尸体竟然莫名其妙地燃起熊熊大火，而一直被困在幡旗之中的鬼罗孙棍子竟然不见了踪影，宋凌城插下的幡旗似乎遭受了认为的破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而我再次转头时，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地上余有龙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就连倒在一旁不知生死的孟怀玉和年轻人也忽然不知所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见宋凌城忽然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山腰。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腰上一块飞崖之上，有一个漆黑而佝偻的身影，似乎坐在一把轮椅上，我瞧不清他的脸庞，但能够感受到那阴影之下，有一双冰冷如霜的目光朝我们投射而来。 宋凌城不假思索，身子一动，瞬间朝那边冲去。 然而就在他动身的一刹那，飞崖上的那个人倏然凭空消失在我们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