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刀名弑夜
转瞬已到第三日夜晚。 这三日楚星夜除了与李阳战斗一场以外,他只是静静的独坐在悬崖边,静观日升日落,以静养战。他知道当他踏上生死台后必有一场恶战,此战将比以往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战斗还要激烈,生死即在刀起剑落之时。 月亮刚钻出乌云露出一半身子,断崖峰被划分为两半,一半黑,一半白。 一阵阵寒风刮过,悬崖发出兽吼声,震的‘兽口’边的两间小木屋瑟瑟发抖。沉默,压抑的白雾漫上屋顶,最终两间小木屋消失在月色中。 它们在沉默中逐渐沉淀,最终变成月色中的一小块伤疤。 茅草屋内被水晶亮起微弱的光照亮,楚星夜左手拿着一块白布,右手握着玄黑战刀,正用白布擦拭刀身,桌面放着一碗擦刀油。 此玄黑战刀刀长三尺三寸,刀宽一寸五,刀重五十一斤,刀身微弯。 银眸少年用白布粘上油一遍一遍的擦拭刀身,刀身越发的乌黑光亮,而刀锋射出噬血的“笑容”。它渴望用鲜血拿回属于它曾经的荣耀。 “从今夜起,只要我不死,你将名为弑夜。”——随我一起杀伐的黑夜。 此刀终有自己的名字。 哗啦一声!天空劈下一道闪电,把整个天空劈成两半,雷鸣声登场,月亮被逼进乌云中,天地在这一刻悲鸣。一场暴风雨将要降临。 “你瞧!天愤怒了!它怕了。”楚星夜站起身,左手扔掉白布,双手握紧刀柄,高高的竖起弑夜,“让我们携手同行战个天崩地裂。” 这口玄黑色的战刀是楚星夜的大叔给他的。大叔说这是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给他的武器。 可楚星夜每当问起他大叔他的父母在哪?他们长什么样?母亲姓什么?叫什么名?父亲可结果—— 唉! 一个比悬崖还重,还深不可测的叹息声在屋中响起。 楚星夜把弑夜放在桌上,他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沉睡的记忆逐渐苏醒过来。 四年前,无尽海域岸边的十万大山中。 “北海有溟交出妖子,我们饶你不死。”十名手持金剑的‘光球’悬于空中,而大地死无全尸,山崩地裂。 “大叔!”一个幼稚的声音响起。 魁梧奇伟的俊雅男子伸出手,抚摸身旁的小男孩的头顶说道:“放心,大叔就是去宰十只会飞的鸡,不会有事的。” “大叔你的衣服染血了。”俊秀小男孩看向俊雅男子,他身穿的白衣染上了几缕血。 “这些都是敌人的血。” “他们为何叫夜儿是妖子?” 俊秀的小男孩坐在残叶大地上,一双银眸如夜空中最耀眼的启明星;身上的衣服被血染成一套战袍。身后是一片废土残林,黑烟血火斩向天际。 “因为他们与我们不一样,所以他们都是用后脑勺看人的。”北海有溟抬起头看向那十轮光球。这些家伙真是紧追不舍,老子长的很倾城吗?都追十年了,还追。真当老子杀的不烦是吧。 “那为何夜儿的眼睛是银色的啊!”小男孩问道。 俊雅男子嘴角抽动,回头看向小男孩,用手使劲一揉小男孩的头发:“大叔先杀了他们,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大叔,夜儿要闭眼睛吗!” “你哪回真的听话闭上眼了!” “北海有溟以你受伤之躯,再加上丹田玄力的枯竭,你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我劝你还是乖乖的交出妖子。否则纵使你们逃到十万莽荒之中,也逃不脱我们一族的追杀。” “大叔他们话真多,可比夜儿的话还多。”小男孩抬起头,银色双眸射出冷漠的光。 十个光球渐渐逼近。 “大叔也早就对他们的废话生厌了,夜儿你数十声,十声之内他们就都闭嘴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北海有溟再次揉了揉小男孩鸡窝似的头发。 “好的!大叔。”小男孩举起八指,“八七,” “十和九呢!” “大叔!他们被夜儿吃了哦!”小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七颗大白牙。 “臭小子。”北海有溟拔起身边的湛蓝剑腾空而起,一道巨大的蓝色光束斩向十只光球。 “剑起溟海。” “吞杀阵法*启”十颗金球愤怒地齐吼,怒声震慑苍天,一道金色大阵吞向蓝色光束。蓝色光束一颤,破碎,金色大阵亦破碎成虚无。 “北海有溟!以你现在的姿态,又能斩出几招这样的威力?!”光球微颤。这北海有溟也太强大了,果然不愧拥有:一剑一人破神荒,剑起剑落十方灭的称号——湛蓝剑君,北海有溟。 “五四”一指落,小男孩伸直的还有三根手指。 “放心,下一招就送你们去地狱,但愿你们下一世不要再做“鸡人”。” “放肆。”十个光球大射金光。整个黄昏的天空都被染成金色。 “三。” 天杀剑阵*杀。 十个光球组成一个剑阵,以十口金色巨剑斩向空中的北海有溟。滔天的杀机与金色剑阵欲把面前的敌人轰成空气。 握剑的北海有溟闭上双眼,白色衣袍在狂风中安静如初。 “二。” 双眼“炸开”,肩膀一动,北海有溟双手握湛蓝剑,一口劈开天地的湛蓝巨剑横空出世,斩向身前。 “开天一剑。”他与小男孩同时念道。 一剑斩。 一道湛蓝的裂缝出现在苍天中,这道裂缝即使是神也无法修补。 一袭白衣的北海有溟收剑,一步一步从空中走下来。 “大叔帅气不?”他干净无血的手按在小男孩的脑袋上,一揉。 “天下第二帅的是大叔。” 小男孩拿起身旁比他还高的玄黑战刀扛在肩头,牵着大叔的手向太阳落山之处走去。 “谁是第一帅?”北海有溟问。 “当然是我啊!楚星夜。” “哈哈哈你天下第一帅称号也对你的厚脸皮甘拜下风。” “” 牵着手的一高一矮的影子越走越长,在天涯相望,在海角离别,天涯与海角终相望。 天空的湛蓝巨痕依旧,却落下了血色的雨。遥远之地的枯叶被风刮起,绿叶从树上跌落。 “大叔,你为何要夜儿拜入天玄道宗?夜儿不可以跟大叔一起修炼吗?” “你太笨了,我才懒得伤脑筋来教你。” 小男孩低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北海有溟低头看向垂下头的小男孩问道。 “大叔你是想保护夜儿,独自引开敌人是吧。”小男孩抬起头看向大叔黑色的眼眸。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舍己救人。你以后好好的在天玄道宗修炼,他日我来看你。”北海有溟咧嘴一笑,抬起手使劲蹂~躏小男孩鸡窝的头发。 “大叔!夜儿需要修炼到什么境界才能保护你?”小男孩任由他的大叔揉他的头发 北海有溟哈哈大笑:“当你成为那南荒苦域的第一人时,大叔就让你保护。” “拉手指。” “好!拉手指。” 一大一小的手指钩在一起。 “夜儿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修炼到那南荒苦域第一人。” “那时我会告诉你的身世来历,以及你的父母。” “大叔!你不是说夜儿是你从桥下捡到的吗?夜儿怎么会有父母呢!” “唉!夜儿你别怪他们,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嗯!”小男孩低下头。 从回忆苏醒过来的楚星夜,脸上有一点微醉,他手握着桌上的弑夜战刀。 他从出生就被遗弃,从未见过生他的父母。他恨他们,可每个夜晚中的梦里都有父亲威严的身影,母亲温柔的声音,这是他从别人父母身上找到自己父母该有的模样。 他多么希望醒来后能听见一声:我儿快起床的声音,可睁开双眼周围吞噬他的空气是无情的冷漠。 父母长什么样——在梦中。 父母在哪——在月亮之下。 “大叔,夜儿一定会成为这南荒苦域的第一人,倒时就由夜儿保护你。你可不许再耍赖又不肯告诉我的身世之谜。”话落,楚星夜转身把发光的水晶弄灭,茅屋中被黑夜灌满,却也遮盖不了空气中淡淡的忧伤。 夜深之时一场暴雨下起,悬崖边的两间茅屋像在暴雨中的渡船,下一息船毁人亡。周围的山脉在雨滴敲打的“唢呐声”中,泪眼朦胧,黑夜披上了大山白蒙蒙的泪袍。 茅草屋中盘膝坐在床上的楚星夜被隔壁光头阳的抱怨声吵的睁开双眼。 “又下暴雨了,俺的茅屋又下洪水了!楚黑子叫你补屋顶你都不补,你不补自己的屋顶,把俺的屋顶补一下不行吗?” “看这暴雨,俺明天早上可以在屋里游泳了。” “楚黑子你不会被淹死了吧。” 屋中的水声被屋外的雨声更大,光头阳的抱怨声时断时续,盘膝而坐的少年闭上双眼,耳中的声音消失 清晨的天空还飞着毛毛细雨。道路上满是泥泞,路边两旁的草趴着腰,一坨坨的,它们的身上沾满了黄色,褐色,以及黄褐色的泥土。 它们被人类的鞋底随意的践踏,更无人低头瞧它们一眼,顺便对它们施舍一点怜悯之心。它们活在黑暗的世界,但心有希望。 当阳光普照大地时,它们是最先挺起腰杆的生命。 天玄道宗禁止门下弟子,执事们随意在宗门内发生战斗,违者:重则逐出宗门;轻则重罚。 要想战斗有三种方式: 其一:若是双方的恩怨实在是解不开,那可前往生死台上签下生死契约,进行生死战。 在生死台中必有一死,生者才能走出生死台。即使是历代宗门的掌门也无法破开生死台上的阵法。 其二:手持荆棘令牌的弟子可以向同境界同实力的弟子发起挑战进行生死决斗,对方无法拒绝。 其三:弟子们,执事们在战台上进行武力切磋,但不能出现死亡,或废除修为的行为。 在外门弟子山门的生死峰与相争峰之间横穿上百条巨大的铁链,铁链的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黑色战台悬浮于空中。 从生死台往下看山脚下的木屋如水缸大,两座峰顶此时稀稀疏疏的站着几十人,打着雨伞。 他们或是几人站在一起或是独自一人站着那一一张张脸上都略显不耐烦,时不时的嘟囔几声,有的人直接破骂一声,转身离去。 “虎兄,银废不会不敢来了吧!”满脸红痘的陆阴哲对着身边的圆脸虎目的魁虎说道。 “他若是想被逐出宗门,他早就自动离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他接荆棘令牌了,他不敢也得来!”魁虎往四周看了几圈,别说银废人了,周围看戏的人本是几百,现在都只剩下几十人了。 “虎兄分析的有道理。” “现在什么时候了?”魁虎抬起头往下着毛毛细雨的天空瞧了瞧,心中打起了怀疑的鼓声。 “应该午时了!”陆阴哲回答道。 “都午时了,那废物不会真的不敢来了吧!”魁虎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来有九成把握,” ——“哪我们如何向公子交代?”魁虎脑海里跳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紧接他想到某恐惧之处,双肩颤抖,双眼流露出恐惧之意,如鼻子流鼻涕一般。公子向来讨厌成事不足的人。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啊!”陆阴哲看向身旁的魁虎问道。 “这这谁知道呢!应该不会的。若是银废不参加生死战,公子应该不会责罚我们。”魁虎往四周再扫几圈,依旧茫茫细雨中没有银废的半点身影。 “但愿他能来”陆阴哲低声说道。 此时,他们二人脸色都已苍白,越发诅咒那个该死的银废。 两名身穿执事服的黑衣中年男子,大约四十五岁左右,双眼紧闭,额头的皱纹纹丝不动,他们双手背负于身后,站在生死台外的铁链之上。任由天上的毛毛细雨敲打自己的身体而无半点皱眉。 凡接令而不战者,将受到宗门的制裁,无一例外。 “少主,楚星夜不会来了,您可以放心了。被逐出宗门总比死在台上要好。”猪头胖脸的猪老三对着身前的白衣少年说道。他手中打着一把伞,替自家的少主遮挡细雨。 “他不是避战之人。”面前的白衣少年说道。 猪头胖脸的猪老三嘴巴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或许是比雨声小。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细雨中响起,一道身影从白雾中渐显出身影。 身穿华丽锦服的李阳双手枕于脑后,鼻孔朝天,龙行虎步,一副俺是大爷的模样。 楚星夜走在后面,脸色平静,每一步不急不缓,如雨过天晴之后的茅草自然的挺起腰杆。银眸少年右肩扛着弑夜,今日他们要并肩而战,捡起他们曾经失去的尊严。 就在这刹那间,原本一脸苍白的魁虎与陆阴哲转过头看见正向他们走来的楚星夜,他们双眼射出溺水者被救时的眼光。太好了,银废终于来了。 人群像被风吹倒的麦子一般倒向一个地方,他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右肩扛着一把玄黑战刀的银废身上,而视线中的银眸少年脸上的汗毛如稳坐钓鱼台,纹丝不动。 楚星夜站在山巅之边,脚下即是一条条大腿粗的铁链。 “星夜兄!你我还有一战,我等你。”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冷如玉,俊俏的下巴露出伞下。 周围的少年人欲一瞧此人,却无法看见;少女们被那精致优雅的下巴以及冰冷的声音勾出一瞧的欲望。 楚星夜双肩一颤,转过身朝远处伞下的白衣少年一点头,“我的承诺不是放屁。” “——是他!”魁虎扭头看向只露出精致优雅的下巴的白衣少年,声音有点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 “虎兄,那人好像与银废关系不错!你可知道他是谁?”陆阴哲顺着魁虎的眼神向前看去,一白衣少年站在雨伞下,伞把脸全部遮挡。 “初锋十雄第三名,白衣剑者公子玉。”魁虎一字一顿道。 “原来是他!他是专门来看银废的吗?”陆阴哲问的时候,声音含着一点对银废的嫉妒。 “初锋十雄中唯有他与楚星夜有过命的交情,他在楚星夜被逐出普通弟子山门时,与众长老发生冲突,后被宗主罚入风雨洞面壁思过半年,” 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魁虎的说话。 “人员即已到,一笔签生死。” 站在铁链上的两位中年执事睁开双眼,右边的执事大声念道。此人姓张,圆脸,两道剑眉剑指苍穹,被外门弟子称为张执事。 一份黑字白纸出现在右侧的执事手上,他抬手一扔,白纸飞向楚星夜。 手一伸,楚星夜抓住白纸,用牙齿咬破指头在生死契约书上楚星夜三个字上盖上自己的血指印。再一扔,白纸飞向一旁的魁虎。 魁虎抓住生死契约书,盖上自己的血指印。契约书飞入右侧执事的手中。 “现在双方踏入生死台。”左侧的中年执事这时说道。此人姓李,方脸,鹰钩鼻,被外门弟子称为李执事。此张李二位执事专管生死战一事。 魁虎抬手拔起身边插着的一口宝剑,扭头挑衅的看了一眼楚星夜,再冲向生死战。双脚在铁链之上几个跳跃,再腾空而起一跃,右膝跪于生死台面上,好不潇洒,再转身看向楚星夜。 “楚黑子,那小子太嚣张了,你上台的姿势可要帅,别丢俺的脸。”李阳抬起手一拍楚星夜的肩膀,“记住!三年之期已快到,俺等你送俺离开天玄道宗。” “我会的。”楚星夜肩扛弑夜,抬起脚跨到铁链之上,在众人嘲笑的视线中一步一步的向生死台走去。 两名执事转身看向楚星夜,没想到一年多不见的初锋之王已这般沉稳,可惜!可叹!命运莫测啊。 “楚黑子你这走的太帅了!那像之前的那只猴子。”李阳大吼道。 魁虎从楚星夜的身上收回视线,一瞪山巅的光头少年。 光头少年摸着自己的光头,双眼淡漠的回瞪之。 魁虎冷哼一声,转过身,看向一脚踏在生死台上的楚星夜,手中宝剑一翻,凌空刺向面前十丈外的楚星夜。 “银废,你的人头我取定了。” “要取我的人头先问过我的弑夜。”楚星夜把刀从肩膀上斩下,刀尖贴近地面。一丝寒光弹掉敲打在刀刃上的雨珠 “呵!就凭你这把黑不溜秋的刀——捡来的吧!” “我会让你尝尝它的味道的——是咸或是淡。”楚星夜淡淡的说道。 一踏生死台,生死两茫茫,劝君惜生命,莫踏生死台。 “生死令,已成。生死阵,启。” 一道冷似如铁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