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与无名吟游者同行 (三)
与独眼魔人打斗,对经历了众多战斗的格洛里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情了。而且,出现的独眼魔人身形也不算高大,甚至没有一棵种了五年的松树高。 倾身、闪躲,正面一剑,格洛里就把独眼魔人放倒了。其实,在打斗之初,格洛里已经用了剑波驱赶独眼魔人,可惜独眼魔人比格洛里想象得要倔强。 既然击倒了独眼魔人,格洛里自然要追寻幻境魔法被识破的原因。他看着诗人,并且问:“幻境魔法被识破,这一定不是巧合。如果事实如此,那么即便在诺亚丛林看到泰坦巨人也不稀奇了!” 整理了一下绿色圆领,又提了一下皮革护胸,诗人算是没把尴尬之意隐藏好。格洛里看得清楚,诗人竟然耳根发红了。 “既然独眼魔人能辨别出幻境魔法,那么我们最好趁早离开山顶。否则,下一个出现的东西,我们可不能确定会是什么。万一,真就是一个个头高耸过森林的泰坦巨人呢?” 格洛里把剑收回剑鞘,没有继续质疑诗人。甚至,格洛里为所说的话感到一丝羞愧——作为一名剑士,怎么能胡乱质疑别人呢;而且,眼前的诗人,按住了一条毒蛇,没让它伤人。 换了心情,格洛里缓和道:“我很抱歉。如果你想再休息一会儿,那么我们可以多待会。然后,在凌晨,趁着森林比较安静的时候离开山顶。” “当然,如果你想要我这么做的话……” 诗人确实嘴上应答了格洛里的话。然而,格洛里也听出了其中的不情愿。把剑摘下,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再把背篓放下,格洛里直接做了一个表率。 “我们还得休息一会儿。因为,在幻境魔法中,还算是比较安全。万一,有傀儡在寻找我们,我们也许能躲过。” 倚靠岩石,格洛里顺势坐下。结果,他发现诗人还在傻愣着。于是,他稍微露出了笑容,指了指对面一块比较长方的岩石。 “你最好堆一些草。否则,在早上醒来的时候,你会感觉浑身疼痛。也可能,会让一侧的肩膀并发肩周炎。以前,我就这么干过,直接睡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第二天,我是被伊薇特叫醒的;当时,我不只是肩膀疼,还发了烧。” 诗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捋一下耳朵,还是以很大方的姿态,这一点也算是让格洛里失去了尴尬的机会。 “那是一个好女孩。”格洛里继续补充道。 “伊薇特,听名字,她是一个弓手吗?”诗人搭讪道。 “不,她是一名猎人。而且,她喜欢用比长矛短一些的长枪。我的意思是,她不该面对一个充满战争的世界。” 格洛里,是笑着答的话。格洛里在心中想过,也不打算用什么悲伤的语气提起伊薇特。对于伊薇特的事情,除了那一件又一件不好的遭遇之外,还有更多美好的事情发生过,格洛里知道。比如,格洛里曾看过伊薇特在眼前摇曳裙摆,还看到伊薇特在阳光之下微笑。 相比过去,格洛里更喜欢想起关于伊薇特的那些美好的记忆。在蘑菇洞穴的事情发生不久之后,格洛里就与伊薇特、盖尔返回了飞天镇。 在飞天镇,格洛里经常与伊薇特并肩出没,尤其是在格洛里的伤势痊愈之后。住宿在盖尔的家中,格洛里看起来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无论干什么,格洛里都轻手轻脚,生怕让房屋的主人厌恶。 从伤势回转到痊愈,格洛里算是被伊薇特照顾得周到。有时候,格洛里会莫名悲伤,但伊薇特会为了让格洛里展现笑容而跳一支舞。实际上,伊薇特根本不会跳一支完整的舞,也就是旋转、摇晃裙摆。当时,见过神迹之城歌舞剧的格洛里,就像着了迷,还给伊薇特土里土气的表演拍了手。 “那是一个好女孩。她曾经让我找到希望,而努力。” 格洛里很确定,而且用深沉的声音对诗人说。望着盯着自己的诗人,格洛里又继续陷入回忆旋涡之中。仿佛,还有数不尽的美好事情在牵动格洛里的内心。 在盖尔的家中,格洛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大概一年,格洛里才能让手攥紧剑柄,而做到不颤抖。在起初的时候,格洛里是不打算再碰剑的,仅仅是因为由于自己的冲动而无法为守卫神迹之城做出更多的贡献。 那时候,格洛里躺在病床上,每天听盖尔念叨。 盖尔说:“年纪轻轻,怎么能厌恶自己曾经追求的事情呢?剑,那可是你的宝贝!一个把成为剑士当做目标的家伙,竟然把自己心爱的剑丢在了一边。依我看,你就是‘人不大,事不少’。” 盖尔也没说错。当时,格洛里确实不大,才十六岁,更是在人们所说的叛逆期。 叛逆期,这种时段对格洛里来说,难能可贵。因为,能有可以表露情绪的对象,在战争年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温情,可是霉面包、野菜汤不能与之相比的存在。心中越发温暖,格洛里自然感激。乐视 在战争之中,即使一丁点温暖都算是弥足珍贵的。格洛里爱惜与伊薇特在一起的每一天。与伊薇特一起相约,出没于长笛草原之上,一起打猎,一起聊见闻,是格洛里的珍贵回忆。有一段时间,格洛里为了伊薇特,还专门写了一阵子日记。 后来,格洛里就不再写日记了。事情,发生在与伊薇特一起离开飞天镇之后。格洛里不希望将每天战战兢兢的感受写到日记中,成为与伊薇特的坏回忆。而那本日记呢,至今还在格洛里珍藏的地方——在飞天镇的某个地方,某一个角落,某一个长方桌中。 现在,格洛里虽然能记起关于伊薇特的事情,但记忆中的有些话语已然不再清晰。对于这种事情,格洛里有过难受的经历。格洛里也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活在福中,因为习惯而引以为自然”。 不过,也不算是不懂得珍惜。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总有难以预料。毕竟,有一段时间,格洛里为了见伊薇特一面而不顾伤势从房间里逃出来——一纸约定,相约于裂谷之上,相约于人来人往的街道中。 想了想,格洛里就对诗人说:“也许,有一天。当战争结束,我会把自己与伊薇特的故事写在书中。把过去丢失的美好,全部找回。” “然后呢?你找回了记忆,又得到了什么?”诗人问。 大概顿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格洛里只是摇了摇头。因为,就连格洛里自己,也为错过一些事情而难受。可惜,格洛里知道不能后悔,唯有踏过前路荆棘,才能完成自己的梦。 而格洛里所谓的梦,对于伊薇特来说,也算是梦想。 一声对不起、一声向前走,皆为伊薇特对格洛里的祝福。格洛里深知,却始终要因为悲伤而徘徊。 向前,对于格洛里来说,不只是对于梦想的坚定,也不只是为了让伊薇特安心。一直停留在失去伊薇特的悲痛中,为了向前并且让自己不可撼动,格洛里曾经把对于伊薇特的悲伤化为力量。 也就是有一段时间,为什么格洛里会让悲痛成为暗火险恶用心的导火索了。毕竟,一个内心伤痛的人一旦迷失,将是万劫不复。 “有一段时间,我竟然忽略了曾经发生的美好,而一心专注于悲伤的往事了。把故事记录下来,算是对于美好经历的怀念。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心理上的安慰与对于未来的期盼之外,还能剩下什么呢?伤痛不是好事,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盖尔会跟我说忘记伊薇特的原因了。”格洛里笑着说。 “我看,你聊来聊去,在这个伊薇特的女孩身上绕了很大的圈子。既然事情已经成往事,那么你还在停留什么?” 诗人倒是冷静,说得也相当在理。 可惜,说的人只是说而已。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对别人指手画脚呢?恐怕,对于一件事情的悲痛,也就只有那个事情发生于身的人知道了。 跟着,格洛里也冷静地笑了一声。 “我一直在往前走,而且我可不希望成为一个什么都能忘记的人。那样冷酷到能忘记温情的人,我真就不想多看一眼。” 起身,格洛里当即挥了剑。这一回,他再次保护了诗人。 一个会用火焰魔法的小机灵鬼,与一个会用冰魔法的小机灵鬼,就在诗人的背后。格洛里迅捷如风,挥剑如闪雷。在一袭蓝焰过去之后,那两只小机灵鬼夹着尾巴逃走了。 “所以,你又救了我一命。” 诗人的话,透露着冰冷,完全不像是答谢之语。 格洛里跟着,就是一声冷哼。格洛里根本不想与一个只知道贫嘴的人作伴同行。如果不是出于心善,格洛里早就为了寻找神迹而趁夜甩掉包袱了。 然而,一个正直勇敢的剑士,可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护佑诗人一路平安,格洛里算是坚定如往常。既然心安,那就不要为了一时的憋屈而争论了。所以,格洛里在一声冷哼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我差点让那两个小机灵鬼伤了你。” 事情,就这样吧。格洛里是这么想得。 结果,露娜用黑鸦的形态说:“格洛里,你怎么不为了自己的付出而争得一句话?” 露娜还补充道:“还有……吟游者,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一个无法在悲伤中站起的人,是一个不仅不值得同情的人,还是一个永远不能成功的人……对吗?那么,既然贫嘴之人如此厉害,为什么没有自行挥剑驱赶那些精怪呢?呵,究竟是当局者真的迷,还是旁观者真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