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91 舍弃人身
“银大人，有什么不对劲么？”娜塔莉轻声问道。 她和妹妹帕莎的容貌相似，身材也都是火辣动人，但气质和性格完全不同。 帕莎比较感性，此时还在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着安德鲁的所在。 娜塔莉却是理性、冷静得多，她不是水魔法师中的高层，却是现场第一个注意到银的反常的人。 银问：“娜塔莉你看到传送门了么？” “传送门？”娜塔莉愣了一下，“什么传送门？”并不是所有水魔法师，都对于“离开水神世界的传送门一直被历代荒随身携带”这件事心知肚明，娜塔莉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银摆了摆手，没多说，心中却是想道：“不太对劲。” 只有极少数水魔法师中的高层人物，才知道的一点是：一旦荒被击杀，被荒随身携带的传送门，会在一段短暂的时间里，自行浮现出来，进入一种“无主”的状态。 历史上曾有过不止一次，前代荒死去，而下一代荒没能立刻继承传送门，以至于传送门险些被水魔法师夺取的事件发生。 甚至有过一代荒计划着故意让水魔法师夺取传送门，再让火焰世界的魔法公会总部，直接通过传送门向水魔法师们的战略腹地输送兵力。这计划当时差一点成功！ 总之，只要荒死了，传送门理应自动浮现出来的。哪怕时间再短，也会有一小段的“无主状态”。 问题是，没有！ 至少表面上看，此时现场根本没有任何传送门之类的存在浮现出来的迹象！ “呜呜，丽大人您不要死！”围在老人身边的水魔法师们终于哭了出来。 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水魔法师，和娜塔莉一样，注意到了银的反常举动。 只见银那一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飘扬起来。 这是她全力运转魔力的标志。 她是水魔法师中最年长的女性，这一刻却比任何年轻的女魔法师都更风姿绰约，明艳动人。 一记名为“鲨之嗅”的高达九阶的搜索类的水魔法，已经被她运转到了极致。 然而越是搜索，银越是感到胸口沉甸甸的，像被一块巨大的山石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鲨之嗅”没能搜索到任何传送门的存在。 别说存在了，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也完全没寻找到任何安德鲁留下的气息。 “没道理的，这根本是没有道理的。”银不自觉地额角冒出汗水，“丽大人既然已经击杀了荒，那传送门理所应当自行浮现才对。现在迟迟没有出现，难不成——” 银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再次看向大荒战车的头顶那已经被击碎了头颅的荒。 只见那无头的荒的身子，正一寸寸破碎、崩塌下去，似乎真的已经死透了。 然而很快，银的脸色便忽然变得惨白一片。 “喂，银，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一名同为水魔法师高层，但一直和银有些意见不合的水魔法师走上前来，“丽大人弥留之际，你在这东张西望心不在焉些什么呢？” 银充耳不闻，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那对银不满的水魔法师高层皱了皱眉，也顺着银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他的脸色也变了。 就看到—— 随着“人身部分”的崩塌，那人身之下的大荒战车，本来已经没了气息的。 此时却忽然间一点点地，再次散发出气息。 居然又重新转活了过来！ 很快，越来越多的水魔法师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怎么回事，荒……没死么？” 众人愕然停下哭声的同时，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念头，在不止一人的脑海中闪过，“荒没死，就是说丽大人其实没有赢？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一击，都没能赢？这……这怎么可能？！” 没人愿意接受“丽大人其实没赢”这种事。 直到一个声音，从那重新复苏的大荒战车的体内传出来：“丽你这老东西，刚才说什么？你说‘结束了’？还说‘终究是丽，战胜了荒’？哈哈，哈哈哈哈……简直笑话！！” 这声音包含嘲弄，还有愤怒。 不是荒的声音还是谁？ 那声音如无形的重锤，狠狠敲打在在场每一名水魔法师的胸口。 绝大多数人由于太过震惊，一个个呆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包括那对银表达不满的水魔法师高层。 反应最快的人，还是银。 她已经顾不上思考“荒为啥没死”了。 本能涌起的巨大恐慌之下，她还是最大程度发挥出了一名顶尖水魔法师的职业优势，做出了这一刻她所能做出最正确的反应和判断：“散开！所有人，原地解散！” 银吼着：“立刻散开，马上散开！妈的，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银很清楚：荒复活而丽将死，这一战就没法继续打下去了。 接着打就是死路一条，而且是全军覆没。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分开跑，能跑多少跑多少。 看能不能保留下希望的火种！ 银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银身旁的那名水魔法师高层转身就走，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水魔法师年轻一代中最有潜力的两个好苗子的身旁，一言不发，抱起来就走。 众人则是如梦初醒。 有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丽大人的“尸体”带上。 有人大喊着：“跑什么跑？跟他拼了啊！” 随后立刻就有人喊：“疯了么？走，赶紧走！我来断后，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一片混乱之中，娜塔莉第一时间想要去和妹妹帕莎汇合。 然而她一步迈出，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未能真正落下，身子反而悬浮起来。 纯黑色的贪欲之火—— 是的，贪欲之火，这才是灭火之火真正的名字，这火是贪婪之力的极致浓缩，能吞噬万物，包括火，所以才给人以一种“火能灭火”的错觉，但实际上这种火能吞噬的，远不止火—— 巨量的贪欲之火，在嗤嗤声中，从大荒战车的体内冒出来。 就像是在海面上形成一个黑洞，巨大的吞吸和拉扯的力量，将娜塔莉、包括银在内的现场的所有水魔法师，统统冻结在空间之中，然后再慢慢拉扯过去。简直就像是某种恐怖的海底掠食者在撒网收网、捕获猎物一般！ 形势急转直下，迅速滑向深渊。 水魔法师们和焰武士纠缠厮杀了这么多年，虽然整体以守势为主，但一直以来始终没有放弃，韧性十足。最初的慌乱之后，大部分人都尽可能地做出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最佳反应。 结果却还是如此这般，完全一边倒的结果。 太大了，实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一直以来，丽大人帮我们大家挡下来的对手，是这种级别的怪物么？”银拼命挣扎着，始终没有放弃，“荒，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没有……被杀死？” 银还是想要尽可能地拖延一些时间，看事情能否有什么转机。 同时她也是真的想要知道：分明已经被丽大人击碎了头颅，分明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啊，到底为什么重新复活过来，甚至还能在实力上更进一步的？ 没感觉错的话，此时的荒，虽然还是不如刚才丽大人最后时刻——那踏足神之领域的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实力强大，但真的已经无限接近了。 九阶之上，是魔导之境。那些半步站在九阶，半步站在魔导之境，战力无限接近魔导之境的存在，被称为“战神级”。比如曾经的“女刺客”凯瑟琳。 而眼前的荒，半步仍在魔导之境，半步已然踏足神境。虽然依然不是货真价实的神级，却的确已经无限接近了。就像是魔导之境和神级之间的“战神级”一般。 “你是怎么做到的？回答我！回答！”银用尽全身力气，吼着问道。 她已经被拉扯到那巨型怪蟹的难看的口器之前了，下一刻就要被生吞活剥。 就听到荒的声音，再次从大荒战车中传出来：“我要感谢你，丽。 严格来说，刚才你确实已经赢了，是我败了。 但你终究没能杀死我。” 荒的声音越来越大，隆隆轰鸣：“你在你生命最后也最绚烂的时刻，褪去了鲸躯，恢复了人身，对吧。我则是反过来啊。我彻底舍弃了人身，让我的灵魂，完全融入蟹躯！ 所以我真的要感谢你啊，丽。是你逼出了我的这一面，逼出了这样的我。谢谢你。” 水魔法师之中，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生命漫长无比，死去的过程也比其他人要更加缓慢。 但此时，老人生命之火逐渐熄灭的趋势，居然硬生生地被他自己止住了。他似乎感受到了水魔法师们的危机，还想要用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重新转醒过来，继续战斗。 “还是不愿意放弃么？”荒说，“你就这么想要守护你身边的这些废物和垃圾？哼，也好，那我就成全你吧，让你和你想要守护的这些废物垃圾们，死在一起。” 缠绕在巨大蟹身上的熊熊贪欲之火忽然尽数收敛、消失了。 银睁大了眼睛，就看到：那怪蟹的口器张开，恐怖的贪欲之火从中喷吐而出，隐约之间，那纯黑色的火焰居然在流动中，构成了一个好似巨龙一般的形态！ 龙形的贪欲之火，瞬息间就淹没了距离最近的银！ 然后淹没了在场所有的水魔法师们。 最后淹没了，那似乎只差一点就能重新醒过来继续战斗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