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帝王心
虽说为官者皆知帝王心难测，但为官多年，不敢说能揣测帝王心思七分，但至少也能琢磨出个三四分。 可今日下了早朝，众臣脸上皆挂着同样茫然费解的神色。 虽不愿承认，但人的智慧是分三六九等的。 有时候帝王一句话，有些人只能读懂字面上的意思，而有些人便能透过表层，品出更深层次的东西来。 不懂不要紧，有人的地方便有小群体，大家可以朝后交流心得，共同思索如何更好的辅佐君王。 可如今日这般无人能懂那还真是史无前例。 护国公眉头紧锁，负手凝眸朝着宫外走去。 众人望着护国公深思的模样，纷纷交头接耳。 “护国公今日怎么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难道也在琢磨着陛下的心思？” “别说笑了，国公爷哪有这等闲情逸致啊，怕是在琢磨着又去哪里买石头呢！” 众人哄笑，护国公是长安城出了名的不理事，好享受，应该算是全长安最清闲的官员了。 但奈何人家娶了惠清长公主，是正八经儿的皇亲国戚，便是什么都不做，长公主的俸禄也足够人家享用，哪用得着像他们这般费尽心思。 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众人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继续冥思苦想千山寺一事。 向来只有太子代替君王为朝祈福，便是担心储君安危，也该找燕王替行，此事如何也轮不到瑾王头上。 圣上此行，着实让人费解。 …… 紫宸殿中。 容和倚坐在龙椅之上，清雅温和，如风似月。 容昭含笑立于殿中，笑道：“皇兄，此时众位大臣怕是都在揣测您此行之意呢？” 容和抬眼，望着容昭，“你确定下月初十将会天降冰雹？” 容昭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肃然起来。 “这个臣弟也不敢作保，只是偶然认识一位有观星之能的是方士，说是占卜出下月初十将天降冰雹，会引起祸事。” 容昭垂首，掩下了眸中的精光。 他刻意隐瞒了与陈府的牵扯，只说是从世外之人口中得知。 皇兄心思敏锐，平时虽信任他，但若知晓他与朝臣暗中有牵扯，怕是也容不得他。 陈阁老与他提及此事，他难免心存狐疑，也看得出甚至就连陈阁老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底气，但若陈希真有这般本领，留她在身边岂不如虎添翼？ 而且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皇兄，若那方士卜卦无误，我们便依照计划而行。 若他只是个江湖骗子，我们亦可以造出其他的天灾，不是吗？” 容陌是一定要除的，既然皇兄担心天下悠悠众口，那此番便让以悠悠众口做为武器，以万民心意除掉容陌！ “嗯。”容和轻轻应了一声，欣慰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兄弟二人闲话几句，容昭见容和面露疲态，便躬身道：“那臣弟便不打扰皇兄休息了，此事皇兄尽管放心交与臣弟便是。” 容和含笑望他，点头温和道：“自然，朕自然信你。” 容昭行礼，躬身退出紫宸殿。 在他转身之际，龙椅上的帝王收敛了嘴角的笑，温和的眸光不复存在，落在他后背的目光变成了清冷凌厉的探查。 “燕王的心机智谋倒是越发出众了。”似是一句随口的夸赞，又似一句漫不经心的感慨，却让立在身侧的高荣感觉到了丝丝寒气。 容和只道了这一句，便抿茶不语。 他凝眸望着盏中的清茶，水面倒映着一双清冷寒澈的眸子。 “燕王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择亲了。”容和幽幽道了一句。 高荣会意，堆笑道：“陛下为瑾王爷择了这般一门好亲事，燕王爷的婚事想来更是绝无仅有的好姻缘啊。” 容和轻轻晃了晃杯身，水面的倒影翻涌消散。 一声轻响，杯盏落于桌案，容和起身，声音淡若水，没有一丝情绪和味道，“摆驾柔秀宫。” 高荣垂首跟在容和身后，望着眼前绣着金龙的衣袂略有出神。 陛下此番的说辞与为瑾王赐婚时一字不差，难道陛下竟对燕王爷也并非真正的信任？ 高荣心里生出寒意。 陛下对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心存怀疑，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奴才了。 即便他已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十余年，可只怕他哪一日行错一步，等待他的便是无底的深渊。 伴君岂止如伴虎，虎毒尚不食子，可皇家……终是无情之所。 …… “陛下让你去千山寺代君祈福？”岑娇闻后猛然起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虽说自她重生后，许多事情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但于情于理，容和此举都不合逻辑。 就算她的一些选择改变了事情的发展，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逻辑和思维。 容和命容陌代为祈福，究竟意义何在？ 邵氏被岑娇突然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也觉得皇帝此举有些奇怪，但见岑娇如此神情，便以为是自己脑子不大够用，未想到深处，连忙问道：“娇娇，可是此事不妥？”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惊讶而已。”岑娇察觉到自己失态，重新落座，牵唇笑笑，可么眉心却始终拧着。 邵氏不疑有他，只拉着岑娇道：“那正好咱们一同去，待陌儿代君祈福后，我们三个一同去庙里走走。” 那日与佛祖请愿的人极多，她得让佛祖看见这两个孩子才行，免得保佑错了人。 岑娇笑笑，只笑意未答眼底，被浓浓的忧色所笼，也未察觉，她的神情被一双幽黑的眸子尽收其中。 离开了邵氏的院子，岑娇低头拧眉而行，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锦靴，她方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 容陌敛眸看她，“这句话该我问才是。” “嗯？”岑娇茫然的挑了挑眉，不解其意。 望着少女明媚的脸庞，容陌的眸色便不自觉的温软轻和起来，他凝眸看着她，问道：“自得知此事后，你便心神不宁。 不过代君祈福而已，何至于让你这般不安？” “你心里便没有一点怀疑？”岑娇抿了抿唇，两道弯眉紧紧蹙起，“自古都是太子代君，便是选亲王，上面还有个燕王，怎么偏偏就将这个差事留给你了？” 代君祈福这绝对是个美差，历朝历代，在未立储君时，若哪个皇子能够代君行事，那十有八九他便是帝王选中的继承之人，绝对是人抢破脑袋都要等到的差事。 可这般肥差落在容陌身上，本身便不合情理。 容陌勾了勾嘴角，抬手将她的眉心抚平，好笑的望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原是如此，我还以为你又推演卜算出了什么。” 岑娇：“……” 岑娇听出他语气中的轻嘲之意，抬眸翻他一眼，冷哼娇嗔一声负手而行。 走了两步她却又忽的顿住脚步，她回首望向容陌，清冷的眸子染着复杂的情绪。 “容陌，若我说我卜算出了天机，你可信我？” 容陌只怔了一下，便轻轻牵动嘴角，笑意清浅却温柔缱绻。 “你说的，我都信。” …… 与此同时，陈希也听闻了此事，震惊的瞬间便想明白了缘由，懊悔的同时更多的是气恼。 她为了让祖父相信她的选择，是以才将冰雹之事透露给祖父，为得便是让祖父相信，容陌才是天选之人。 可显然祖父还是做了与她相反的决定，她怒气冲冲的跑到陈阁老的书房，推门便质问道：“祖父，可是您将初十一事透露了出去？” “放肆！谁让你闯进来的！”陈阁老正在议事，见陈希这般没有规矩，当即厉声叱道。 “陈阁老不要动怒，陈小姐也是无心之失。” 耳边响起熟悉的男子声音，陈希侧眸望去，便见容昭正对她颔首而笑。 陈希淡漠的收回视线，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这般绝情又无能的男人，如何能与她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