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唐医师

    “乐老师，你也来帮忙，抓住那只鸟！”唐却邪边兴致勃勃的捉鸟，边还吩咐乐绍。

    乐绍：“……”

    灵师和灵师之间的源力碰撞，强压弱，却并非只是从颜色上区分强弱，颜色只是用来分辨灵师的潜力高低，真正判断强弱的是源力的凝实度。

    比如现在，曲千蝶能看见灵兽耳鸟身上的束缚，不再是零星的几个光点，而是一条相当凝实的线，一条扯不断的线。当她的源力触碰到那条凝实线时，她的源力线在短暂的时间之后被击溃，化为光点并被吞噬。

    “糖糖快住手，那是一只灵兽！”曲千蝶“惊讶”的喊道，并赶紧将唐却邪拉住。

    耳鸟不是凶兽，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动物，即使灵师在灵师的培养下也能增强，速度变快，但底子在那里，不可能一跃成为顶上鸟。

    如果单靠曲千蝶和唐却邪，或许攻击不到耳鸟，但拜天蛛蛛丝所赐，它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好似一只拔了翅膀毛的鸡。

    唐却邪被曲千蝶拦下，攻击没跟上，就这么个空档，那只肥硕的耳鸟已经朝着阳台外飞去，另一只耳鸟似在外头接应。

    “喳喳喳喳喳喳……”灵兽耳鸟临飞走之前还朝着唐却邪连连叫唤好几声，曲千蝶愣是从这叫声中听出了怒气冲冲，很有可能是在骂人。

    唐却邪摸出一个弹弓直接开射，石子不偏不倚打中灵兽耳鸟，顿时传来一声尖锐的“喳”声，飞行姿势更是横冲直撞状，差点一头栽地上，好悬落地时终于又恢复了过来。

    一直等两只鸟都飞走，没了踪迹，天蛛立刻道：“主人，我替你检查检查还有没有探子。”

    曲千蝶其实挺担心将对方安插的“探子”给挑出来会让对方更怀疑他们，打草惊蛇，不过……既然两只耳鸟都已经被赶走，已成了既定的事实。

    “乐老师，除了耳鸟这种能偷听人讲话的鸟之外，还有其他的鸟啊虫子啊能偷听偷看的吗？”曲千蝶由着天蛛将整套房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检查，转而问乐绍道。

    乐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方面姜霖了解更多，我只知道耳鸟。”他之所以知道耳鸟，还是因为灭帝联盟也有一个灵师养了一只耳鸟，但因为耳鸟着实没有战斗力，因此仅仅是简单的养着而已。

    曲千蝶也不是个合格的灵师，她到现在都没去过一趟图书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开学的短短时间，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太多。

    “主人，我已经检查完毕，没有异常之处，安全起见，您可以让小青小白和小话各自再检查一遍。”天蛛是个谨慎的性格，说完顿了下，又继续道：“主人，我还想再结一些网，但卫生方面可能就会差一些。”

    曲千蝶想象了下被蜘蛛网笼罩的屋子，额上挂下三条黑线，当即阻止道：“不用那么麻烦，太过刻意反而会让人怀疑。”

    “好的，主人，您记得让小青小白和小话再检查一遍。”天蛛道。

    其实用不着那么复杂，她自身就是灵师，而且伴随着任务奖励的玉露丸服用以及契约了三只灵兽，她的源力增长极快，用源力覆盖住整间屋子并不困难，但距离桓儒那种铺天盖地式的释放却也差了一截，而且是差一大截。

    “乐老师，那位唐医师到底什么来头？我感觉他不是医师那个简单。”曲千蝶道。

    乐绍摇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唐医师，术士院的医师我都认全了，但没见过他，他身上的气息也不大像术士，可能是武者院和灵师院的。”

    曲千蝶则微微皱起了眉：“他身上的气息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而且我观察到你们术士院那位涂院长对他很尊敬。”

    “他是校长。”一直没说话的唐却邪突然出言。

    “校长？”曲千蝶和乐绍齐齐一愣。

    唐却邪点头：“我去年见过他，他和父亲说话，我听到了。”

    曲千蝶见乐绍脸上也有诧异之色有些奇怪：“乐老师，你来学宫也三年了，难道一直都没见过校长？”

    乐绍摇头：“不仅我没见过，姜霖也从未见过校长。”

    这可就奇怪了啊，姜霖在奉云学宫都待十年了，怎么的会连校长都没见过？

    “这不奇怪。”乐绍说，“灵师院、术士院和武者院是三个独立的，你和唐小少爷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住在我们教师寝室楼这边，其他的学生多数时候都只在各自的院学习走动，除非月中和月末放假之时，才会走大门，平常彼此间几乎没有交涉。”

    说起三院独立，曲千蝶想到了盒子里的骷髅头，他几乎是在奉云学宫建校时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他应该是最了解奉云学宫和学宫里教师的人。

    乐绍上楼后，曲千蝶又拿出了石盒，将灰不溜丢的骷髅头拿了出来。

    没等曲千蝶发问，唐却邪突然道：“是阿爷。”

    曲千蝶错愕的看向唐却邪，准确说，看的是花无兮才对。

    “你说什么？”曲千蝶问他。

    花无兮脸色苍白，身体轻颤，他声音低哑的说：“曲曲，唐医师，是阿爷。”

    “……你确定？！”曲千蝶脑中嗡嗡嗡的。

    花无兮唇瓣抿得紧紧的，他没有回答确定还是不确定，只是盯着灰骷髅头说：“阿爷每天都会给我送饭，他的声音，他的气息，我非常熟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花无兮的声音突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自从那次走出山洞后我担心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我在阿爷手腕上悄悄的缠了我的鬼气，每天缠一点点，现在他的手腕上被缠了很多道，离得近，我就能知道他在哪里。”

    曲千蝶神情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他们来的时候，你就没察觉到他在门外吗？”

    问题一出，花无兮顿时身体紧绷，局促无比，眼中更是有浓浓的心虚。

    “你是想等阿爷来接你吧？”曲千蝶一语戳中他的心思。

    花无兮张张嘴，却没反驳，也没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是存着这个心思。

    比起曲千蝶，比起似乎同他一样住在这具身体中的其他人，他更相信的自然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十二年的阿爷，即使他发现有人利用他的鬼气做坏事，但他更相信阿爷是不知情的，阿爷是被那些人骗了。

    可在他想和阿爷相认并让阿爷带他走时，他却什么都说不了，身体也不太受他控制，紧接着，他就被“唐清沨”和“郁子濯”拉进了意识深处，无能为力。

    他在唐却邪的意识深处看到了耳鸟，他知道那是阿爷的灵兽，阿爷在他面前扮演的是一个慈祥的老者，包括阿爷告诉的，阿爷那只耳鸟曾是他意外救下的一只普通动物，因为伤势过重，唯一救它的办法只有与它定下契约，所以他将珍贵的灵兽空间给了一只耳鸟。

    花无兮的确为阿爷的行为感动，一直到阿爷替他检查身体他也在感动，但也正是因为检查身体，他发现阿爷并不像他想得那么好。

    阿爷的源力中夹杂着浓郁的鬼气，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鬼气，而是至少千百人的鬼气，不，普通人身上的该用源力形容，只有他，才是鬼气。

    源力和鬼气本质上是一样的，但鬼气又是源力的升华，放普通鬼使觉醒者身上还需觉醒者的精气，一旦精气抽光，人也就死去。

    换句话说，当花无兮发现阿爷身上背了千百条人命时，他的心已然冰冷彻骨。

    他没有瞒着曲千蝶，相当失落的将他所发现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曲千蝶看着整个人都蔫蔫的花无兮，有点心疼。比起心智不高的唐却邪，花无兮心智也不算成熟，而且他的世界比唐却邪更单纯。唯一值得庆幸的，当属他并没有一根筋钻牛角尖到底。

    “这所学宫隐藏了很多的秘密，花花你知道吗，在我们灵师院的旧美术楼地下室，那里吊着一万多具尸体。”曲千蝶缓缓说道。

    黎·灰骷髅头·逢：“……”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如果九百年前他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他就会选择憋死在母亲肚子里。

    花无兮因为她的话而张大嘴，一百多人在他的观念中已经算多，过千已经超乎他的想象，可曲千蝶说的确实一万多，一万多具尸体，这又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她会不会说错了数字？

    曲千蝶没get到他的疑惑，也没继续一万多具尸体，旧美术楼地下室的画面浮现在她脑海中，只会让她将灰骷髅头挫骨扬灰。

    她继续说：“死去的学生学宫不会将死因告诉他们的家长，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所有学生用的书本都在毒水中浸泡过，长时间接触会让我们的眼睛和源晶受到伤害。”

    “历史课上，拥有你鬼气的老师们会在最后五分钟将鬼气灌入我们的身体，让我们走出奉云学宫后忘记历史书上一切关于鬼使和鬼界的内容。”

    “以及……”

    “掩盖所有学生的死亡消息。”

    她的声音平缓，并不阴森，甚至因为年纪原因还带着属于少女的清脆婉转，可花无兮却听得汗毛直立，寒气自脚底上窜至脑门，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花无兮五岁前的记忆已经不明晰，但隐约记得父母亲都是善良的人，经常帮着村里人干活，收获很多道谢；后来他被阿爷捡到，阿爷给他灌输的也是与人为善，乐于助人，道理虽然不多也浅薄，但他知道什么是善良，做人要善良，要珍惜生命，不可做伤害别人的事。

    现在想来，阿爷给他灌输的东西，无非是为让他“治病救人”。

    “曲曲，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你，帮助学宫的学生？”花无兮深吸一口气，才轻声询问。

    曲千蝶看着他清澈的双眸，缓缓勾了勾唇角：“将你的鬼气都收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将这所学宫的恶行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犯下的错误，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花无兮目光坚定的点头：“我愿意！”

    曲千蝶揉了揉他的头发，才又想到他所说他在那位“阿爷/唐医师”手腕上缠上了鬼气，想了想，问：“花花，你现在能感受到唐医师手腕上的鬼气吗？能不能大致判断出他的方位和距离？”

    “……我能知道阿、他在这边的方向，距离不太清楚。”花无兮并没有距离的观念，他打出生直到在唐却邪身体里睁开眼睛前都一直处于黑暗中，阿爷也没教他认距离。

    他所指的方向是后山的方向，曲千蝶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花无兮却又说：“曲曲，阿、他离得很远，大概有十个我能收集到的最远一个人鬼气的距离。”

    白天他们测试过，花无兮的感知范围大概是一百米，超过一百米感知就会大大降低。

    如果想要收回所有鬼气，恐怕不是个短时间的功夫，除非能够将所有学生都集合起来，但奉云学宫即便是开学也没有包括开学仪式在内的各种仪式，多是以班级为小集体。

    这可就有点为难了。

    为难中的曲千蝶还不知道，花无兮上课时收回了范围内三栋教学楼上课学生的鬼气，连带将三栋楼的历史老师身上的鬼气一并回收已经在整个奉云学宫引起了轩然大波。

    花无兮的鬼气除了能够让那些历史老师催眠学生之外，还有另一个作用——延长寿命。

    类似黎逢用傀儡术杀人并将被杀之人魂魄抽离壮大自己，使他长生不老，花无兮的鬼气与那些魂魄作用效果相似，也正因如此，花无兮进入唐却邪身体中后很虚弱，却可以用黎逢的骷髅头上的魂魄来弥补。

    言归正传。

    历史老师们催眠学生用的鬼气只是相当少的一个剂量，且时间最长仅六年，换成在奉云学宫任职超过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老师，鬼气已经融入他们的源力之中，滋养着他们的魂魄，延年益寿效果显著。

    可鬼气消失，他们的身体迅速衰败，有一个身体本不太好的人当场就死在了办公室，另外被抽离鬼气的则是瞬间老了几十岁，白发苍苍，形容可怖。

    一切的缘由，便是来自后山的封印。

    被花无兮唤作阿爷真实身份为奉云学宫校长的唐医师塘栖面色阴沉，他面前站着的几十号人皆低垂着眼眉，噤若寒蝉。

    终于，塘栖说了一句话：“把他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