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气似游龙神通闭
叶澜铺开宣纸,取过一支紫狼毫,饱蘸墨汁,挥毫泼墨,宝珠矗立在旁,低头观看,只见叶澜运笔端凝,先在纸张右侧写下了玄天无极功五个大字,继而改写蝇头小楷,一气不停地书写下去。宝珠在这湖心雅舍当差,伺候过不少文人雅士,其中多有书法不俗者。她见叶澜笔法虽略显稚嫩,然笔意雄浑,淋漓恣肆,尽显风流,不由点头赞道:“公子好书法!” 叶澜抬起头来,冲宝珠一笑,赧然道:“你笑我呢,我家里数我的字最丑,冰丫头老笑我写字活像乌龟爬,又丑又慢。” 宝珠道:“想是公子家中一门才俊,个个是书法大家,才能把公子这手好字比下去。不知公子所说的冰丫头是哪一位?” “是我妹子。”叶澜眼前浮现出叶冰的影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鬼丫头一点也不懂恭敬兄长的道理,仗着多读了几本破书,整天嘲笑我不学无术呢。” 宝珠听了,掩口轻笑,叶澜也回之一笑,低下头来,分心为二,一神内视,一神运笔,将丹田中玄冰离火扇上的功法一字一句地抄写下来。他下笔并不甚快,但笔势不停,不一会功夫已将一张宣纸写满,宝珠一直在旁守候,见状取走写满的纸页,重又铺上一张宣纸,将写满玄天无级功的宣纸小心吹干黑迹,放在一旁。叶澜越写越快,字体由楷转行,由行入草,到得后来,直是运笔如飞。如此一张接一张的书写,直写到第六张宣纸才把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轻轻扭动手腕,长舒一口气道:“终于写完了!好累!怪不得冰丫头老说我拿毛笔比拿仙剑还要费劲。” 宝珠不待叶澜吩咐,自去取过米浆,将写满字的宣纸一张张粘好,接成一幅长卷,待米浆干透,又取过两根卷轴将长卷两端分别粘在卷轴上,继而将卷轴卷起,递与叶澜道:“公子这样看方便些。” 叶澜见宝珠专心制作卷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好似生怕将宣纸损毁了一般,心下大是感动,伸手接过卷轴,轻声道:“多谢你了!我字写得乱七八糟,难为你却当宝贝一样装裱起来。” 宝珠郑重道:“公子辛苦写就,怎就不是宝贝了?” 叶澜看着卷轴最后犹如鬼画符一般的狂草,脸上一红,大觉不好意思,心中暗道:“就我这一手字,虽不能说是一文不值,但说是宝贝可就羞死人了。不过,这玄天无极功的法诀想来是世间独此一份儿,别无分号,赤玄修为通天,不输太古各族至尊,这功法若是他亲创,那老子这份鬼画符的墨宝说是价值连城只怕还说得便宜了呢……” 宝珠看着卷轴上满满当当的字迹,想起叶澜说这套功法全是从那乌木扇上抄写而来,大感惊奇,问叶澜道:“这么多字都是写在那扇子上的吗?”她不待叶澜回答,又喃喃道:“你们这些神仙用的宝贝真是神奇,这么小小一把扇子居然能藏这么多字 在上面。” 叶澜见她一脸神往,知她好奇想要再看看那扇子,只因害羞,不好开口讨要,当下微微一笑,祭出折扇交在她手中。 宝珠打开折扇,盯着玄冰离火四个大字端详,看了半天却也无法从这四个字中看出什么功法口诀。她伸出手去,手指轻轻点在扇面之上,只觉丝丝冰寒自指尖传来,凉凉地甚是舒服。宝珠一惊,慌忙收回指尖,双眼直直地盯着扇子,满脸敬畏神色。 叶澜微觉好笑,低头去看卷轴,他记性甚佳,方才将功法抄写一遍已然记住了小半,此时又默读一遍,便已知全篇大意。 这玄天无极功共分五层,第一层聚阳,乃是聚集天地间烈火阳刚之气为己用。第二层冰清,由热入寒,以阴济阳。第三层元融,冰火相合,融会贯通。第四层玄天,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第五层无极,在此境之前,天地无极我为峰,至玄至妙,不可言喻。 叶澜看罢,摇了摇头,暗道:“这赤玄口气不小,不知这功法是不是真如他说得那般厉害。不过瞧这门道,倒是比我家静心诀来得霸道些……” 开篇千余字尽是运功行气、调理真元的法门,虽与柳叶岛功法大相径庭,语义倒也不如何艰深,他将这第一层“聚阳”心法背诵妥当,又思索片刻,自认将功法中不甚明白的地方想清楚了,便抬头对宝珠道:“我要依法运功,试试这功法如何。你若无事,不妨在此看书,只记得不要叫旁人来打扰我即可。” 宝珠点头道:“公子放心。这湖心小驻最是清静,外人不敢来打扰的。” 叶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书案之前,盘膝而坐。宝珠心想地上虽然不能算脏,但毕竟也说不上如何洁净,刚要去拿蒲团,忽见叶澜身子凌空,离地直有尺许。她虽知叶澜是修道之人,但见了这幅情景仍是惊得张大了嘴,一时合不拢来。 天下功法皆是采天地灵气入体化为真元增长修为,这玄天无极功却独辟蹊径,在吸纳灵气之外又纳阳刚之气入体,叶澜此时身处湖心小院之中,方圆里许之内水气极盛,阳刚之气不显,他依着聚阳篇所载法门吸纳阳刚之气,却是徒劳无功。正自灰心,忽地想起:“这聚阳篇功法让吸纳火之元力化为真元,再将真元依功法搬运周天,此屋地处湖心,并无火元力供我吸纳,可我这一身真元大半都是在火山中吸纳岩浆,再由玄冰离火扇转化而来,可说第一步已然完成,我何必再空耗辰光,白费这许多功夫,在这水窝子里吸纳什么劳什么子的火之元力?” 当下自气海中引一股磅礴真元,浩浩然出丹田,依着功法中所述线路在周身经脉中游走,那真元本来只是暖暖一股气流,依着聚阳篇功法牵引运转,越行越烫,只行了半个周天便已如沸水一般,这感受叶澜这半月来数次经历,每次都险死还生,苦痛难言,此时又遇此景,不由一慌。 却觉真元虽酷热无比,经脉却不感烧烫疼痛。他心中一喜,知是这功法神妙之故,不由信心大增。 那真元行满一个周天,直粗了一倍有余,有如一条火龙,张牙舞爪,行遍诸身要穴。叶澜明明感知到这真元炙热无比,热焰冲天,经脉却丝毫不受其害。这感受玄妙非常,难以言喻,他心中涌起一股狂喜,一股作气,将这条真元火龙长驱而前,冲入了气海之中。 这股炙热真元一入丹田气海,便入一条火蛇窜入油锅,轰然炸开,烈焰席卷,涌向四面八方。叶澜大惊,心想真元这般猛烈炸开,别说自己粉身碎骨,便是这一座锦绣阁也炸平了。谁知真元气浪冲至丹田边界便被迅猛弹回,虽觉丹田剧痛,气海却并不炸裂。被弹回的真元无法宣泄,被挤成一股,扭动不休,叶澜只觉丹田一震,巨痛袭来,一声惨呼尚未出口,鲜血便狂喷而出,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沉沉之中,腹中有如刀绞,每次醒来片刻便又被这剧痛折磨得昏死过去。如此反复数次,也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慢慢减轻,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谈话哭泣之声,却听不真切。间或有汁水被喂入口中,奇苦无比。他自幼修道,寒暑不侵,偶有几次受伤,也都是服用仙家丹药疗伤,一生之中又哪里服过汤药?他受不住苦,一遇这苦汁入口便都吐了出去。每到此时,便听到有女子哭泣,他虽无力睁眼,迷迷糊糊之中却也猜到是宝珠在喂他吃药,心中不由暗叹:“我身受如此重伤,你这丫头喂我凡间药物有个屁用!这药水这般苦法,我便是再痛上几分也不愿意喝这苦东西……”可他毕竟心软,不忍宝珠伤心,便强撑着将药咽下一些,不再尽数吐出。宝珠见他将药咽下,便能稍稍止住哭泣。叶澜为了不让这傻丫头伤心,也不知喝下了多少碗注定对他无丝毫效用的药汤,心中只是连珠价叫苦,想要开口说话,可周身肌肉僵硬,别说手足四肢,便是嘴唇眼皮也全然不听使唤,便如中了定身法一般。 这般一动不动地躺着,直过了十余日方醒,这才让宝珠停了那不知哪个庸医开的汤药。叶澜只是粗通医道,此次重伤与往日全然不同,乾坤袋中虽有调理元气的丹药,他却也不敢随意服用。好在气海中如万刀绞动的巨痛已大有好转,虽仍甚为疼痛,却是一日好过一日。 如此又过一旬,腹中已是全无痛感,行动也一如平常,只是气海不知如何全然封闭,一身神通竟是半点也无法施展,便如是全无法力的凡人一般。他取过玄冰离火扇,试着将扇子收入丹田,谁知折扇便如往日一般一闪而没,隐入了气海之中,却无论如何也祭不出来了。他一惊更甚,连番召唤惊澜剑和辟毒珠,也是全无感应。他初时甚为惊慌,过了几日,察觉被锁紧的气海略有松动,料来将养月余便能恢复法力,只不过是做一个月的凡人而已,这才略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