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森罗俊秀
严烈见宁战怒形于色,微一犹豫,右手轻晃,掌中光华消散,对宁战躬身道:“微臣一时怒气难抑,并非有心要坏陛下的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宁战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一旁小太监将桌上杯盘撤下,重又摆上新的菜肴,宁战沉默半晌,续道:“酒桌上数言不合,算不得什么仇怨,喝几杯酒便揭过了,严烈,朕这宁都城中向来禁止修士私斗,你出宫之后,不可再去叶香居纠缠,否则,我决不饶你!” 严烈分向叶澜和石敬瞧了一眼,轻哼一声,满面不屑之色,接着转过头来,朝宁战躬身道:“臣遵旨!” 宁战点了点头,举杯饮了一口酒,不再言语。叶澜与严烈一番口角,心中不愉,便想离席而去。他虽于皇家规矩不甚了了,却也知皇帝不发话散席,自己不便先行离场,因此也只埋头喝酒,对严烈瞧也不瞧。 席间四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宁战心觉无味,放下酒杯,便要说上几句,权作散场。还未开口,忽听殿外脚步急促,一人大声叫道:“父皇在此处么?快放我进去!” 宁战辨音识人,知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四子宁俊。宁俊受封东群,若非自己宣召,依律不得擅自回京,他知宁俊行事素来沉稳,不会无故犯忌,且此时语声惶急,显然出了大事,不由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是俊儿么?出了什么事?快进来说话。” 只见一名蟒袍大汉快步而入,怀中抱着一名妙龄女子,那女子瞧面容约莫十**岁年纪,生得秀美柔媚,瞧眉眼与宁战倒有六七分神似,此刻蜷在宁俊怀中,秀眉紧锁,满脸痛楚之色,印堂之上,尽是一片紫黑之气。 宁战见了这少女情状,脸色一变,闪身来到宁俊身前,伸右手食指在那少女眉间一点,略一沉默,恨声道:“太阴焚灵魔焰!森罗殿好大的胆子,居然欺负的朕的头上来了!老四,阿秀怎么受的伤?” 宁俊叹道:“近来孩儿治下有魔门妖孽作祟,我探知了对方实力,知道只是几个魔门小派的喽,便也不如何在意,只命属下前去剿灭。阿秀闲来无聊,听说有魔可除,便要去凑个热闹,她修为不弱,只比我略低一层境界,我一向允她孤身在外行事,听她求肯,自无不允之理,谁知……,哎!谁知这几个小喽虽没什么来头,却与森罗殿的人有些交情,搬来了一个森罗殿高手撑场面,阿秀一时不防,中了那人一记火符。若非她身有宝衣护体,又被我以灵丹和真元暂时压住了魔火,此刻早已被烧成飞灰了。孩儿用尽办法,却仍是救她不得,只得擅自回京,求父皇救阿秀一命!” 宁战身为帝王,后宫嫔妃无数,加之他是元婴境修士,寿元悠长,子息远比一般帝王为多,膝下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甚至曾孙、玄孙、来孙,都不计其数。宁战政务繁忙,修行耗时,有些后代他连认也认不全。但这宁俊却是他与正宫皇后最小的儿子,一向最得他宠爱,而宁俊 怀中这名叫宁秀的少女,虽是女儿身,容貌性子都与宁战有六七分相似,正是宁战最为喜欢的一个孙女,此时见她满脸痛苦之色,不禁大为心疼。 他知道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一旦中在身上,修士一身真元尽成魔焰燃料,由内而外,焚心灭魂,极难解救。宁战虽贵为元婴境修士,修为比那施放火符的修罗殿魔徒高出甚多,但宁秀现下体内真元乱成一团,宁战若以自身真元去扑灭宁秀体内魔焰,真元太强宁秀便承受不住这种大力,经络气海会尽数毁坏,真元太弱又会被她体内魔焰焚烧,于治伤起不到一点效用。唯一的办法,便是如宁俊一般,将自己真元缓缓输入宁秀体内,包住魔火,任那魔焰焚烧自身真元,才能暂保宁秀不死。只是这般行事,不过是抱薪救火,那魔焰受宁俊真元喂养,只会越烧越旺,又需以更多真元压制,如此下去,不免将宁俊一身修为尽数毁去,且宁秀终究也不能幸免。 宁战皱眉思索良久,始终不得其法。叶澜与石敬对望一眼,也来到宁战身边,就近察看宁秀的伤势。严烈也走上前来,伸手在宁秀皓腕上一搭,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外天仗着北疆第一大派的威势,一向不怎么将宁战这皇帝放在眼中,宁战心中有气,对严烈这国师平素也不太客气,只是自己还要多方倚仗天外天,不好明着撕破脸面。他素知天外天之能,束手无策之下,看到严烈,心中生出一丝希望,问他道:“严烈,依你看,阿秀的伤可还有救?” 严烈松开宁秀的手腕,叹道:“仁秀群主不但身中太阴焚灵魔焰,体内更有毒气纠缠,剧毒与魔火交攻之下,更是难救,她能苦苦撑持到此刻,也算命大。” 宁战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尚有解救之法,便道:“伤势紧急,拖延不得,若是能救,速速动手!” 严烈道:“救倒是能救,只不过……” 宁战见他吞吞吐吐,只当他要以此邀功,心中不悦,大声道:“你莫要磨蹭,只要你能救得阿秀的救命,但有所求,朕无有不允!” 严烈面色一肃,躬身道:“陛下误会了,微臣岂敢以群主的性命邀功,只是群主伤势险恶,微臣虽有医治之法,却无十成把握,只可勉力一试。” 宁战叹息一声,说道:“勉力一试,总强过坐以待毙,你放手施为便是,若是……,若是阿秀有个三长两短,朕决不会来怪罪于你。” 叶澜见这少女中了太阴焚灵魔焰,想起自己也曾身受魔焰焚身之苦,陷些被烧成飞灰,所幸玄冰离火扇有吸噬火焰之能,才让他从这魔焰之下全得性命。叶澜既听严烈说能救宁秀,本不想抢了他的风头,但听他说并无十成把握,便开口道:“仁秀群主是中了太阴焚灵魔焰吗?这伤我倒可以治上一治。” 宁俊不识叶澜,看他面嫩,略一迟疑,问扈总管道:“这位公子是?” 扈总管躬身道:“禀四爷,这位公子姓叶,乃是自 海外而来,修为高深,更与龙宫中人有交情,说不定另有神妙手段,能治仁秀群主之伤。” 宁俊听叶澜与龙族有交情,心中便多出了一分指望,对叶澜道:“叶公子若能救得小女,宁俊必不忘公子救治之德,公子但有所命,无有不遵。” 叶澜抱一抱拳,刚要说声“不敢”,忽听严烈重重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瞧不出叶公子小小年纪,却还精通医理。” 叶澜微微一愕,讪讪地道:“国师误会了,小可对医道可说是一窍不通。” “仁秀群主所受的是何种样毒,想必叶公子也已胸有成竹了?” 叶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对用毒也是全然不懂,自然不识得她中了什么毒……” 宁战和宁俊听了叶澜之言,脸上都露出失望神色,严烈双眉倒竖,指着叶澜大声道:“你既不通医理,又不明毒性,却在这里大言不惭,说能为郡主治病,直是将郡主的性命当作儿戏!圣上之前,岂能容你如此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治他的欺君之罪!” 宁战皱眉道:“少年人口无遮拦,倒也不是安着什么坏心,国师还是快些为阿秀治伤要紧,不相干的言语,就不要追究了。” 严烈脸上怒气不消,朝叶澜瞪视半响,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对宁战道:“治群主之伤,微臣手上还缺几样东西,陛下稍待,我这就回府中去取。” 修士所用物事,大都置于乾坤袋或珍宝囊中,随身携带,此时宁秀伤势凶险,一刻也拖延不得,严烈却要回府去取什么治伤的物事,宁战闻言,不由皱眉道:“国师需用什么物事,在宫中随便取用就是,若是宫中没有,便差旁人替国师取来,何劳国师亲自走一遭,岂不耽误辰光?” 严烈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前几日炼了一炉丹,此刻正借助法阵之力,放在我平日里防身的那盏宝瓶里温养,因此未曾将那瓶子带在身上。也是群主福泽深厚,恰逢微臣这一炉灵丹炼成,如若不然,就算臣以师传功法加上那宝瓶之力,也只能治好群主这太阴焚灵魔焰的伤势,对她所中之毒却仍是束手无策。微臣所布法阵虽说不上如何神妙,却也不是旁人能够随随便便破开取出阵中宝物的,因此只能微臣亲自走上一趟。” 宁战低头朝宁秀看了一眼,只见她秀眉紧锁,满脸痛苦之色,眉间紫黑之气有若活物,在眉间翻滚不休,隐隐有涨大之势,显是毒气与魔焰随时都可能散发开来,祸及全身。宁战心下忧急,抬头对严烈道:“秀儿伤势紧迫,耽误不得,还请国师速去速回!” 严烈躬身道:“臣遵旨!只是微臣那炉丹此刻尚欠着一丝火候,待臣回去,运功添一把火,片刻之间便能功行圆满……”说到此处,严烈语音微微一顿,朝宁秀脸上瞧了一眼,续道:“至于仁秀群主能否撑到微臣回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