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留锦绣
叶澜这三天一刻不停地寻找计回,他虽修为高深,这般不眠不休也觉疲惫,到这一日晚间,恰巧行到绵绣阁之前,想起自己并未结账,那湖心小驻刘掌柜还为自己留着,不禁倦意上涌,暗想:“找了这许久,城中客栈几乎都问遍了,今晚再去挨跑堂的骂也没什么益处,不如进绵绣阁喝几杯酒,回湖心小驻睡上一觉,明早再去找计回不迟。” 想到此处,便施施然走进店中,刘掌柜在柜台后远远瞧见,急忙抢在小二前面奔出柜台,满脸堆欢地对叶澜道:“叶公子,您老回来啦!那湖心小驻我每天派丫鬟打扫着,干净得很,您老是先在前厅用些酒饭还是我让人给您送到湖心小驻去?” 叶澜吃饭喜欢热闹,虽是独饮,看着周遭坐着别的酒客也能稍减孤单。此时厅中虽未坐满,却也已只剩下几张空桌,他朝刘掌柜一点头,说道:“就在这厅中用些酒饭便是。” 刘掌柜答应一声,也不问叶澜要吃些什么,自去吩咐小二安排最好的酒席,叶澜正要寻一处空桌坐下,却见角落一里一个声音喊到:“叶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叶澜听到叫声,循声望去,见三名书生坐在墙角一张方桌前,都满脸欣喜地瞧着自己,叶澜一怔,认出这三人正是二十多天前与自己拼桌吃烤鹿喝大酒的罗立知和他的两个徒弟。他重见故人,不由大喜过望,三步并做两步行到三人桌前,朝三人拱一拱手,朗声道:“贵师徒伏魔归来,都得保安然无恙,当真是叫叶澜好生欢喜!” 三人听叶澜如此说,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罗立知一旁那名叫寿其昌的徒弟轻哼一声,喃喃道:“咱们几个保住了小命倒是真的,可要说安然无恙,嘿嘿……,那可不见得啊,不见得!” 叶澜不明他言中所指,抬眼一看,只见三人皆是面有病容,神采大不如二十余天前初见之时,他轻咦一声,问道:“小子有事缠身,未能亲去那火山之旁一赌诸位万仙伏魔的风采,却不知那巴乌逃出大阵之时,可曾伤到了正道诸位豪杰?” 寿其昌对面的田宏听叶澜发问,也是轻咦一声,低声问道:“叶公子既然未曾亲眼得见,却如何知道巴乌逃出了大阵?” 叶澜面色一僵,接着念头一转,笑道:“此事已过去了五六天,这等大事早已风传天下,现在北疆修真之士人人都在谈论这一场大战,小子便想不听也不可得呢。” 田宏哦了一声,却见罗立知在他后脑轻轻一拍,骂道:“臭小子,哦什么哦,一点礼数也不懂,还不快请叶公子入座!” 田宏手抚后脑,嘿嘿傻笑两声,也不说话,一旁寿其昌急忙站起,拉叶澜入座,叶澜欣然落座,等小二添上杯筷,与这师徒三人满饮了三杯酒,放下酒杯问罗立知道:“罗掌门,这次正道诸派阻截巴乌,到底过程如何,他又是怎生跑掉的,还请罗掌门与小子说上一说,以解我心中疑惑。” 罗立知轻叹一声,沉声道: “说来惭愧,咱们正道数万豪杰以逸待劳,又有万仙伏魔大阵加持,却仍然让巴乌跑掉了,不但人人受伤,还折损了数百位正道英侠,这一战虽说毁去了巴乌的肉身,让他短时间不能为害,但等他日后恢复了功力,仍然是一大祸害。这一战无论怎么算,咱们正道都不能说占到了巴乌的便宜。” 叶澜听他说正道修士人人受伤,而且还死了数百人,不禁心头一紧,大大地为文峰和燕卓然担心起来,忙问道:“怎么,咱们正道之士还折损了数百人?却不知这些不幸被巴乌害死的豪杰是哪一派的英侠?” 罗立知答道:“巴乌挑得是大阵中最薄弱处下手,这数百侠士大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可惜他们为北疆苍生战死,咱们却连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 叶澜听说战死者皆是散修,知道文峰和燕卓然必然无恙,心中略觉放心,举杯敬了罗立知一杯酒,咽下酒水,又道:“我看今日这玉虹城上空几无修士,心中一直还在纳闷,以为这数万正道修士在伏魔之后都已离开了玉虹城,幸喜遇到三位,这才能解我疑惑,却不知巴乌走后,诸位伤得到底重不重?” 罗立知苦笑一声,沉默不语,却听旁边田宏嘟囔道:“别提了!巴乌那老儿不知道从何处偷来了天浊地清幡,又将真元化去,以他一生功力为引,从那幡中唤出了魔帝真身,就此破阵而出。咱们措不及防,受那大阵之力反噬,一个个都重伤呕血,险结不曾摔死。” 叶澜陡闻天下第二神器之名,忍不住心神震荡,手一抖,将面前的酒杯也打翻了。他扶起酒杯,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这才颤声问道:“天浊地清幡?便是魔族镇压气运之宝,神器谱是排名第二的天浊地清幡?” 田宏点头道:“可不是么?这鸟幡倒还罢了,那魔帝却真是厉害得紧,我现在一想起那怪物身上的滔天魔威心中便止不住地发颤。咱们这数万人摔在地上,被大阵之力反噬,体内真元都岔了通路,再也不听使唤。就这般在地上坐了三日勉强才能动弹。哈哈,师父啊,你说咱们这三只金丹境的小鱼小虾摔在地上不能动弹倒也罢了,没想到各大派混沌境高手,甚至是那天外天的龙化云居然也如咱们一般,就这么在地上枯坐了三日,那龙掌门位列洪荒,居然比我田宏还晚了片刻才恢复了行动之力,莫不是这龙掌门只是徒有虚名,其实修为还不如你徒弟我?” 罗立知脸色一变,忙伸掌捂住田宏的嘴,小声道:“你小子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天外天势力庞大,在北疆各处皆有耳目,你这句话若是传到天外天的耳朵里,咱们师徒三人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田宏随口玩笑,听师父如此说,想起天外天毕竟不是他这种金丹小修所能得罪得起的,心中也感害怕,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向此处观看,这才略感放心,伸手将罗立知的手从自己嘴边拿开,顺便用他掌心擦了擦自己的嘴边的油腻。 澜听田宏说正道数万修士被大阵反噬,居然全都失了行动之力,不禁又为文峰等人担心起来,转头对罗立知说道:“怪不得三位都面带病容,想来是伤势并未痊愈之故,却不知三位身上的伤还重不重?三位既然已回到这玉虹城中养伤,却不知其余各派修士现下在何处,怎地在玉虹城中见不到这许多修士的踪迹?” 田宏正要说话,却听一旁寿其昌插口道:“正道十二大派人多财厚,恢复行动之后都各自吞服灵丹,而后便结队回了各自山门,自然不会到再回到这玉虹城中。那天外天的龙大掌门临行前还跟咱们这瘫了一地的各派散修说了一翻客套话,说什么咱们仗义出手,为北疆苍生力战魔王,实是了不起的英雄行径,只是那巴乌有天浊地清幡在手,又能召唤出魔帝真身,此事已非我北疆正道诸派可以应付。不过龙掌门却叫咱们不必担心,说我等虽无法应付之事,但北疆自有隐世高人,必能降服此魔。咱们也不知他所说是真的还是只以虚言安抚诸人,总之他老人家说完这话,便领着天外天弟子拍屁股走人了。正道十二大派这一走,场中这数万修士便少了大半,剩下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修士功力未复,只能继续坐在原地养伤,正道各大派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咱们是正道一脉,理应同心降服妖魔,可咱们布阵时一起出力,受伤之后,却也不见哪一个大派拿出自己的灵丹给咱们疗伤,当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罗立知白了他一眼,轻声斥道:“又在这里胡说,疗伤灵丹何等珍贵,各大派自己服用尚且慎之又慎,场中小门小派的修士又如此之多,人家哪有这许多多余的灵丹来助我们疗伤?其实咱们这许多人被大阵反噬,三日不能行动,在这三日中居然没有邪派修士前来捣乱,已然算是咱们正道的运气。当时别说是四大魔门、四大妖门来攻,便是只来一个元婴境甚或是金丹境的邪道修士,咱们这数万人身不能动,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这三日之中,我一直在担惊受怕,生怕有邪派修士会突然出现,还好咱们正道诸派运气不坏,这三天居然让咱们平安无事的熬了过来。” 田宏接口道:“可不是么,我当时见大家都不能行动,也一直害怕会有敌人来袭,在第三天那人突然现身,我还吓了一跳,还好他只是一个江湖游医,若这人真是妖魔一流,咱们这数万人虽然不至全军覆没,却也定会损失惨重,至少要死上好几千人。” 叶澜听他说到“江湖游医”四字,心头忽地一动,眼中生出奇异光彩,忙问田宏道:“江湖游医?那人可是叫计回?” 田宏摇头道:“叫什么却不知道。” 叶澜一皱眉,略一沉吟,又问道:“那人是不是手执一杆医幡,幡上一边写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另一边写着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田宏咦地一声,问道:“你怎知道,难道你识得这个只认钱财的野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