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 心照不宣
刘金豹见袁秋雨和梁春风双双殒命,祖玉书仓皇而走,知道再不逃走必会命丧于此,眼见洪道一刀当头砍至,便大喝一声,双臂力挺,刀锋反转,硬接了金背刀一斩,接着身子一沉,借洪道这一斩之力,如流星一般向下方坠去。 洪道与刘金豹对拼一记,身子不由一晃,待得稳住身形,刘金豹身子已大半钻入山火之中,眼见阻拦不及,洪道心有不甘,仍是一刀猛劈而下。忽见绿影一闪,一截柳枝已将刘金豹的脚踝牢牢缚住。 刘金豹大骇,接着猛一咬牙,转头挥刀,直朝自己右脚砍去,刀锋方触及自己小腿,忽觉胯间一凉,身子已被金背刀一分为二。 众人大获全胜,然纵走了祖玉书,终究留下了无穷后患。莫瑶见敌人或死或逃,忙闪身来到叶澜身边,有心要为他运功疗伤,无奈她双臂尽折,且体内毒伤交煎,自己都摇摇欲坠,自然无法帮到叶澜。 明若水见莫瑶满面焦急,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洪道一刀将刘金豹劈成两片,收刀之后,闪身来到叶澜身旁,将他轻轻扶起,坐在云朵之上,而后在他身后盘膝虚坐,双掌牢牢按在他背心,将一股浑厚真元缓缓送入他体内。 莫瑶靠在明若水肩头,见叶澜得洪道疗伤之后,脸上死灰之色渐渐消退,双颊之上隐隐有了一丝生气,呼吸也渐渐平稳,不似方才出多入少,知他伤势虽一时不愈,但有洪道在旁,一时倒再无性命之忧,她见心上人得救,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发觉自己周身无处不痛,肩头麻痒之感也越来越重,渐行到丹田之外,若再不将毒素压制,过不多时,怕便会毒发身亡。 明若水见莫瑶印堂发黑,苍白的面容之下隐有一层墨绿颜色,便伸指在她腕上一搭,沉吟片刻,轻叹道:“这叫苏秀儿的女子好毒的手段,以我解毒的本事,要替妹子治好伤,怕是要耗上月余光景……,不过这毒虽好得慢,但有姐姐在,终不会让妹子有所损伤便是!来,你先将这粒解毒丸服下,可暂且压制毒质,使之不能为害。”说着取出一颗明黄药丸,送到莫瑶口边。 莫瑶双臂尽断,不能伸手接药,便香舌一卷,将那丹丸吞入腹中。那药入腹即化,变做一道冷流,行于周身经络,只过得片刻,周身的麻痒之感便缓缓消退。 明若水见她印堂上黑气转淡,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微觉放心,便伸手将她双臂断骨扶正,以真元渡入,替她接续断骨,生肌愈痕。 叶澜和莫瑶伤得均重,都需及时医治,明若水知道祖玉书别无后援,他负伤逃走之后,决计不敢再回来,是以也不另觅别处,便在此地给两人运功疗伤。 王宝秀与祖玉书对拼,因功力不及,被震得气血翻涌,受了一点内伤,但他的伤势却比叶澜和莫瑶轻得多了,只略作调息,便已无碍。他见洪道和明若水都在专心为叶、莫二人治伤,自己也插不上手,低头见下方山火越燃越旺,且有不断蔓延之势,转眼之间已引燃周遭数十个山头。放眼望去,炎浪连绵,浓烟蔽日,瞧来有如地狱。 他见此情形,轻叹一声,暗道:“这荒山之中虽无人烟,但这山中许多生灵无端受累,却也倒霉得紧……”想到此处,右臂刺天,霞光剑高飞数百丈,在空中极速旋转,卷得风声猎猎,那风越来越大,渐成龙卷之势,将高空中云朵尽数拉扯过来,聚在一处。 云朵被龙卷拉扯,彼此碰撞,激得电光迸射,但听雷声轰轰,大雨倾盆而下,如有天河天了一道口子。地上山火受雨水一浇,越燃越小,不足一盏茶工夫,熊熊山火便熄了个干净。王宝秀待山火灭尽,落下地来,展开身法,迅速无伦在在周遭百余里搜寻一遍,希望能寻到祖玉书踪迹,但山中除残木余灰并烧成焦炭一般的走兽尸体之外,更无别物,王宝秀叹息一声,重又回到空中,站在叶澜身边,为众人护法。 洪道直为叶澜运功两个多时辰,叶澜才缓缓醒了过来。这时莫瑶双臂伤势已被明若水接续愈合,叶澜见莫瑶无恙,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内伤外伤皆重,虽得洪道相助,却也不能如此迅速痊愈。明若水等人见他稍稍有了些气力,便扶着他缓缓南行,出了群山,重又进到大圣帝国境内,在山脚边随便寻了一处小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明若水精于医道,虽不似计回那般出神入化,却也算得上是杏林高手,叶澜得她妙手医治,加上以自身真元疗治,只过得四五天时光,内伤外伤便已尽去。至于莫瑶体内清玉匕之毒,在叶澜的辟毒珠之下,自是转瞬而消,再无一丝后患。 叶澜伤势即愈,众人便在客栈中商议何去何从。叶、莫二人经此一役,险死还生,若非明若水机警,发现了祖玉书的谋划,两人早已被祖玉书杀死,且莫瑶死前还必会受尽凌辱,思之不寒而栗。莫瑶念及此事,心中对明若水感激无已,她本来便视此女为知己,再得她救得性命,更将她当作亲姐姐一般,只觉便是为她舍却性命也心甘情愿。 这番波折,众人有惊无险,不曾损了一人,唯一憾事,便是走脱了元凶祖玉书。祖玉书已升任总坛神机堂副统领,执掌群玉盟诸般阵法机关并种种厉害法宝,可谓位高权重,明若水等人知道以祖玉书性子,必会如常回总坛赴任,至于他会在总坛如何挑拨,却非众人可以左右。明若水等人不知祖玉书会再出何种手段,一时都不愿仓促回群玉盟犯险,洪道放心不下上官沁和洪明山,连夜赶回中都,将母子二人接到客栈之中,与众人聚在一处,以定将来行止。 王宝秀是总坛神机堂长老,在总坛中颇多相熟之人。便以火羽鹤传书,探寻总坛情状。过得七八日光景,王宝秀忽地聚齐众人,说是有事相商。 明若水见他眉间微有愁意,知自己所料不错,祖玉书果然回总坛搬弄是非,只不知他是如何颠倒黑白,便问王宝秀道:“总坛情势如何?祖玉书那厮都说了些什么?盟主可有令旨降下要治咱们的罪过?” 王宝秀微一摇头,缓缓道:“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明若水秀眉微蹙,疑惑道:“什么也没说?他自己身受重伤,连护身法宝也毁了,还折了三名元婴境第三层的高手,这等大事,无论如何不能蒙混过关,他纵不将实情回禀总坛,定也会编个说辞,如何会什么也不说?” 王宝秀又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我是说他与咱们同门相争之事,他只字未提。他身受重伤并刘金豹等人身死等事,他都一股脑儿的安在了天行教头上,说咱们在中都与天行教一场拼斗,各有损伤,刘金豹等人力战身死,这才保住了本门在中都的大半基业。他这般说法,非但没有编排咱们的罪过,还添油加醋地给咱们说了许多功劳。盟主信他之言,对咱们各有升赏,祖玉书升任神机堂副统领自不待言,他还请盟主任你为广源分堂堂主,另在宁都设立分堂,由我和洪兄弟分任正副堂主。祖玉书如此行事,我却有些看不懂了,实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明若水闻言一怔,喃喃道:“什么?让我坐镇广源?” 她见王宝秀点头,微微出了会神,皱眉道:“祖玉书怎会如此好心?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我却也瞧不明白了。” 莫瑶见两人满面不解,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猜?贵派以义字立派,向重恩义,祖玉书恩将仇报这等丑事,若是让贵派总坛知晓,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如顺势撒个谎,将此事隐瞒过去,他便能安安稳稳地当他的神机堂统领,岂不美哉?” 叶澜听她这般说,满面疑惑地道:“他撒谎有什么用?明姐姐、洪大哥他们都还好端端地活着,等大家到了群玉盟总坛,当面对质,岂不便戳穿了他的谎话?” 莫瑶笑道:“真到了那一步,大家各执一辞,却叫总坛如何分辨谁是谁非?况且,祖玉书算准了明姐姐他们不会就此事再与他争执,因此他便如此随意敷衍了……” 她见众人仍是满面疑惑,不禁轻轻摇了摇头,脆声道:“此事因我二人身怀异宝而起,到时候若闹到群玉盟总坛,那我们两个手上有冷月葬花魂、玄冰离火扇、双生宝鉴等情,便再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天下各路大小蟊贼明里暗里来给我们使绊子,便是烦也将咱们烦死了……” 王宝秀听了,点头道:“不错,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二人身怀诸多神器,若是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那真是永无宁日了。咱们有着这层顾忌,便无法与祖玉书去总坛对质。” 莫瑶道:“祖玉书正是算准了你们有此顾忌,便随便扯个谎将此事揭过了,只要咱们不拆穿他,他自也不会将此事告诉旁人,以免别的贼骨头捷足先登,抢了他志在必得的宝贝。为了不与几位再见面尴尬,他还贴心的将王大哥调离总坛,和洪大哥一起来宁都做伴,也是打着眼不见心不烦的主意了。总之大家心照不宣,谁也别泄谁的底,至于咱们之间的恩怨,大家以后各凭本事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