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美杜莎】
在罗姆眼里，莫问川和宗亚的对决，就是狗咬狗。 他没有半点兴趣。 宗亚是个嘴贱装逼犯，莫问川也不是什么好鸟，表面谦逊有礼，其实就是个绿茶男。尤其想到这个绿茶男，还挂着满脸胡须，相貌粗豪，就让罗姆想吐。 再说，现在大家身份不一样。 宗亚还是俘虏，哦，勉强算半个员工？莫问川，自掏腰包的临时工？ 他罗姆可是堂堂的农场二股东，是老板，还是专业的拆卸专家！这算是工程师！ 拆卸专家，他喜欢这个称呼，听上去就足够专业！茉莉虽然平时为了抱紧龙城大腿，故意表现出自己这个二老板缺乏尊敬，但是那天的话还是充分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嘛！ 员工打架，老板看热闹，有失身份！ 小龙同志这点就做得很不好。 罗姆深沉地摇了摇头，感慨一下小年轻缺乏管理经验，不懂得和手下保持距离，保持老板的神秘感，还需要好好锻炼。 回到自己的废弃光甲收购站，打开探照灯。雪亮的灯光下，一架架布满锈迹的废弃光甲巍然耸立，宛如在等待他宠幸的后宫嫔妃。环肥什么瘦来着？那个词他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就是胖瘦高矮都有！ 这里就是他罗姆的皇宫！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着迷的机油味，拆卸下来的零件被罗姆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地面看不到半点碎片、铁屑。每天拆卸结束，他都会仔细打扫收购站的每个角落。任何一个散落的螺丝钉或者碎铁皮，都会让他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他喜欢一切都井井有条。 打开收购站的工具车间大门，各种型号的工具琳琅满目，如同参阅的军队，整齐地挂满墙壁。大型工具则有专门的支架，以大小顺序，依次排列。 罗姆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虽然他的工具车间没有博士的实验室高端，但是门类之多，博士都会大吃一惊。 罗姆的目光落在空地正中央，一架造型奇特的光甲，目光立即变得柔和。 这是一架小型光甲，只有16米高，在光甲中属于绝对的娇小。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背后伸出的二十四根柔性机械臂，让它看上去宛如神话故事里的美杜莎。 它的名字就叫【美杜莎】，罗姆亲手改装的专业拆卸工程光甲。 光甲的主体选用了一具最为娇小的光甲，主要是为了灵活考虑。拆卸光甲不需要太高的能量输出功率，但是对操作精度有极高的要求，他在这方面做出了强化。 二十四根柔性机械臂，前端为通用挂载点，分别可以挂载着不同的拆卸工具，有用于切割钢板的高精度激光刀，有能够用于打孔的打孔器，局部爆破的低冲脉冲炮，检查线路的探伤仪等等。 光甲的做工有些粗糙，毕竟改装光甲不是他的强项。本来罗姆是想找博士帮忙，但是博士的任务紧张没时间，只有自己动手。 罗姆心中充满自豪。 【美杜莎】，多么美妙的名字，逼格拉满。【铁耕王】？呵，迎面扑来的土味。 龙苹果的自甘堕落随他去，他罗拆……罗姆可不会随波逐流。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罗姆登上【美杜莎】的驾驶舱。当驾驶舱舱盖合上，脑控仪开启，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烦躁和疲倦消失不见。 他迅速进入状态，宁静而专注。 在接触拆除光甲之前，他从来没有体会这种感受。哪怕当年跟着老师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指挥师士，都未曾如此沉醉其中。 驾驶【美杜莎】来到一架废弃的光甲面前，罗姆开始专心拆卸光甲。 今天晚上他做好了肝整个通宵的准备，最低目标，拆完三架光甲。没办法，白天的工作任务很重，只能晚上加班加点。 探照灯下，【美杜莎】的动作娴熟，柔性机械臂灵活精准，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驾驶舱内，罗姆身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冲击钻的轰鸣，仿佛是世上最悦耳的音符。切割钢板激起的火星和炽目光芒，照亮他的脸庞。 时间悄然流逝。 远处的天边，渐渐变白，探照灯依然明亮如初。 肝了一晚上的罗姆，脑子有些麻木。但是他的动作依然十分精准，如同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当最后一块零件被分解，眼睛通红的罗姆长舒一口气，完工！终于可以收摊了！ 看着遍地的零件，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驱散了他的疲劳。 零件只有等晚上再来收拾，现在六点半，再过半个小时，就是早餐的时间。一日三餐，他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顿饭，没有人可以抵挡茉莉的美食。 老板也是人。 只有半个小时，罗姆索性就不休息。 打开【美杜莎】的工作日志，每天拆卸光甲的过程他都会记录下来，方便自己的改进。有的时候，罗姆也忍不住会想，若是跟在老师身旁的那段时间，自己也有这么勤奋…… 他摇摇头，把脑海中的杂念甩掉。 现在的生活挺好，他很满意。指挥师士学得再好，那也只能打打杀杀。打打杀杀的日子他过够了，没有半点怀念。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杂念，大概是对老师的愧疚吧。 目光扫过工作日志，他忽然愣住，呆呆盯着一行数据。他愣在那大概半分钟，他摘下脑控仪，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狠狠地搓了搓脸颊，目光恢复清明，他重新戴上脑控仪。 还是那份日志，还是那行数据。 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下来，他在今天的1点45分，同时使用了二十根柔性机械臂！ 他的身体哆嗦起来，一股血气涌上脑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厉害，就像要从他的胸腔里挣脱出来。 冷静、要冷静……自己现在也是做老板的人了…… 脸色通红的罗姆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把他的肺叶撑爆，他瞪大眼珠子，逐行扫过今天的工作日志。 3点22分、4点09分…… 他都同时使用了20根柔性机械臂！记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确凿无疑！ 同时使用20根柔性机械臂，意味着同时20线程操作！ 20线程！多线程12级！ 他罗姆，在今晚，晋升为12级师士！ 罗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日志，忽然觉得很荒谬。自己历经那么多的厮杀、战斗，始终无法突破12级，却在不务正业的拆除光甲中，稀里糊涂就12级了…… 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吗？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注定拆卸光甲的男人？这就是自己的天命吗？ 罗姆的神情有些恍惚。 ********** 耀辉酒吧比以前更加热闹，杨老虎坐在窗前，一脸百无聊赖。 以前的时候，他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在这个时间点，如此悠闲惬意坐在这喝啤酒，更别说会感到无聊。 以前他很忙，每天要想着怎么和其他组火拼，怎么合纵连横，怎么吞并别人，壮大自己。 即使来耀辉酒吧，也是小心翼翼，保护森严，唯恐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杀手，给自己抽冷子来一下。 他忽然很怀念以前的忙碌，哪像现在无所事事，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杨老虎的目光扫过酒吧，不光是他，其他人也一样。 曾经彪悍的花臂大汉们，如今居然开开心心地打起了扑克和麻将，凶狠狰狞的脸上沾满了细长的白纸条，虎背熊腰的身躯笨拙地在桌底钻来钻去。 杨老虎不由感到一丝悲哀。谁能想到，就是这群猛男，在几个月前，还驾驶着全副武装的光甲，冲锋陷阵，战斗中绝不退缩半步。 帮派的时代过去了。 现在的石川，有什么好争的呢？他杨老虎和元志，拿下了整个石川。可是，杨老虎没有半点一统石川的喜悦，只有落寞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保护费取消了，他们不敢收，唯恐哪个不开眼的闹起来，惹得农场那边有所反应，说不定又是血流成河。 走私活动全面暂停，他们试探了苹果农场的口风，农场没有回应，他们不敢做。 所有的地下活动全部取消，他们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先安安静静熬过这段时间再说。 为了建设美好农场，他们甚至开始整顿市场、维持交通秩序、清理各种地头蛇等等。 什么狗屁世道！ 杨老虎心中愈发悲凉，就连杯子里的啤酒，都冰得沁骨。 唯一让他有些欣慰的是，整顿确实十分有效。石川的街道恢复了生机，人流比以前更加密集，市场也比之前更繁荣，街道上看不见打架斗殴火拼暗杀，连插队的梭车都看不到一个……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为这些感到欣慰？这样的自己，和警备司那些混蛋还有什么区别？ 可恶！ 杨老虎气得狠狠灌了一杯啤酒，只觉得心中堵着一口闷气。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外的街道，他突然愣住。 嘭，他猛地起来，空酒杯跌落地面，摔成碎片。 正在欢声笑语打扑克和麻将的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来，齐刷刷看向杨老虎。 杨老虎快步冲出酒吧，追上一名身穿夹克的男子，他神情激动，正准备大喊。 夹克男子有所察觉，转身回望。 杨老虎到嘴边的呼喊硬生生刹住，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反应很快，歉意地挥了挥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夹克男子身边的中年男子此时亦转过脸，饶有兴趣打量杨老虎两眼，好奇地询问：“熟人？” 夹克男子摇头：“不认识。” 两人便不再停留，继续前进，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元志恰好到酒吧，便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杨老虎摇头：“没什么，认错人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朝夹克男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真是眼花，这才和元志一起回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