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忘了
路德维希对这个评价很满意,虽然是博格纳子爵提出的建议,但已经被他当成自己的计划了。 甚至这里面还有他自己的算盘,那就是通过扩大武装的方式威慑八位手握兵权的将军,外加削弱安森·巴赫在他们这个“阴谋小团体”里的影响力比重。 尽管长袖善舞的承担起了联络军队,策划推翻陆军部的重任,但路德维希很清楚自己有一个非常严重的弊端,那就是他手里没有兵权。 即将在未来统筹整个陆军部的十三名将军中,只有他自己和两名陆军部参谋部的高级参谋,外加王家军事学院的院长是没有兵权的;两名参谋是被拉拢的中立派,军事学院的院长影响力根深蒂固;饶是路德维希在陆军内有些声望,也是无法轻易碰瓷的。 这种情况下一旦新陆军部成立,年轻又没有兵权的他很容易会沦为边缘化的存在;饶是路德维希再怎么能忍,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眼下要削弱自己人是不太合适了,那就只能拉平差距,尽量减少军队在这场阴谋中的重要性,就成了对他最为有利的选择。 甚至路德维希在这方面还有一定优势…以弗朗茨家族的财力,武装几个街道的民兵组织毫无难度;再拉拢一下白厅街警察,加上之前镇压克洛维城暴动的声望,成为这“二十万民兵”名义上的统帅,可谓毫无难度。 作为弗朗茨家族的直系继承人,路德维希同样有着自己的野心。 虽然同样把安森当成朋友,但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安森赢得审判,聚集起足以与陆军部抗衡的势力时,他的心里是闪过那么一丝嫉妒的。 实事求是的说,在提起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多少是有些忐忑的;直至听到安森也表示赞同的那一刻,矛盾又复杂的心才终于沉了下来。 目送了内心纠结的路德维希离开,安森却没有急于离开猎枪俱乐部,而是委托了一位年轻军官跑腿,替自己把卡尔·贝恩喊过来。 半小时后,风暴军团的参谋长急匆匆的走进了俱乐部大门,顺便还不负期望的带上了埃里希教员。 这也是安森的目的:对方知道自己刚刚和总主教亲儿子见了一面,又着急要把自己最核心的亲信——至少是他们眼里的——肯定能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作为最近才加入阴谋集团的猎枪俱乐部,当然不能错过。 两人认真的听完了他两分钟的大致叙述,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卡尔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他们这是打算把克洛维城拆了,然后重新盖一个吗?” “有可能,但这个不是重点。”安森开门见山的直接答道: “重点在于我们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路德维希和博格纳子爵的计划肯定会让整个克洛维城陷入动荡,但动荡未必不是我们的机会。” “简单来说,如果是正常的推翻陆军部,建立十三名将军共同管辖的合议制度,无论是风暴军团还是散兵科出身的中下层军官们能够得到的就太少了——无论是军衔,人数和声望,地位上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但动员整个克洛维城…如果运作得当,说不定能让大陆军学说派系的军官们失势,让散兵科有展现的机会。” “哦?”埃里希教员的眼角闪过一丝精芒:“还请再说得详细些。” “按照路德维希的期望,想要抹平常备军团对克洛维城的威胁和优势,至少要动员二十乃至三十万民兵。”安森伸出食指,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子: “以城内各个军工厂的库存,黑市加上民间各种团体私藏的武器,别说二十万,五十万条拿步枪的民兵也绰绰有余;但五十万手拿武器的人,可不等于五十万个士兵,更不等于军队。” “骤然间要组建规模那么庞大的军队,你们觉得他们缺什么?” 面对安森的疑问,面面相觑的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军官?!” “而且是会打仗,会调教新兵的中下层军官!”安森微微颔首: “我们就按最少二十万人估算,一个连队极限情况差不多是两百人,二十万人…就是一千个连队,光基层军官就需要三千人才玩得转。” “这中间有安保公司控制的保镖,有豪门贵族信赖的护卫,有退伍再就业的老兵…把这些人全部扣除,还得有至少两千人以上军官的缺口。” “谁能填补这个缺口,谁就能在这场保卫克洛维城的行动中掌握绝对的主导权——相反,如果填补不上,就算能成为名义上的统帅,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边说,安森意味深长的看向已经跃跃欲试的埃里希教员:“我不知道您是否明白,这可能是散兵科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再清楚不过!” 埃里希还给他一个激动到颤抖的眼神:“两千名军官…放心交给我吧!” 看着这位学校老师已经快要坐不稳的模样,卡尔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那个我不是怀疑您啊…这可是两千名军官,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当然!”埃里希教员挺起腰背,很是有几分器宇轩昂,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猎枪俱乐部的核心成员大概有两百多人,不用我解释,这些全都是在编的军官。” “除此之外,和我们关系好的几个俱乐部全部加起来,大概能凑出五百人,然后再由他们去找各自的朋友,同学,下属…三千人可能不太现实,但两千绝绰绰有余!” “安森·巴赫准将您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这场‘战争’的关键不在于谁是主导,而是哪一方能以自己的名义拉拢更多的军队,或者确切的说,是更多的军官,谁就能掌握主动权。” “没错,您理解的非常透彻。”安森微微颔首:“由于在陆军部内不受重视,同时被频繁打压的散兵科出身的军官大量待业,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是有先手优势的。” “只要发挥得当,开局的优势很快就能碾压所有势力。” 安森那信誓旦旦的口气,让埃里希教员愈发激动起来:“五百名核心的散兵科军官,加上站在我们这边的一千名友军,猎枪俱乐部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迎着他的目光,表情各异的两人一个陷入沉默,另一个早已是坐立难安。 尽管已经迫不及待,埃里希教员却依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紧抿着嘴角,鬓角的汗水不受控制的流淌。 风暴军团总司令,新大陆公司股东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慢悠悠的开口道: “当然,我也知道要一口气动员两千人,确实不是个小工程;何况还要拉拢那么多外人,难度嘛…肯定是有的。” “确实啊,我也是在担心这个。”埃里希教员叹了口气,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安森:“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加入?” “埃里希教员,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不怕您笑话,确实没想到什么好点子,安森·巴赫准将您呢?” “也没有,毕竟我也是刚刚知道路德维希少将他们的计划,就赶紧告诉您了。” “这一点真是太感谢您了,只是如果无法抓住,再好的机会也没有用啊!” “谁说不是呢?”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照不宣的互相甩锅,等待对方主动开口说出那个大家都知道的答桉。 直至卡尔·贝恩突然开口,一声叹息打断这场似乎永不停息的讨论: “那个…我有个想法,我们为什么不考虑收买他们呢?”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二人齐刷刷回过头来,无不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惊才绝艳的好点子。 “眼下克洛维城最缺少的就是粮食,拿出一笔钱采购些粮食如何?”卡尔翻了个白眼,却还要故意摆出刚刚想到的表情: “大家都是朋友,手里还提着厚礼,总不至于拒绝的太干脆吧?” 一瞬间,面面相觑的三人都沉默了。 昏黄的灯光在三人头顶摇曳,在诚恳而坚毅的面庞后,映照出魔鬼般不停晃动的影子。 “卡尔·贝恩中校,您…真是了不起的天才!” 埃里希教员最先开口道,表情是那样的诚恳郑重:“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卡尔强颜欢笑,眼角在疯狂的抽动。 “那是当然的。”安森随即接过话来:“像卡尔这么优秀的副…我是说参谋长,全克洛维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还有气魄!” 埃里希立刻补充道,同时意味深长的盯着安森:“同时收买一千名以上的军官,这种气魄…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同意。”安森微微颔首:“在新世界的时候,卡尔·贝恩可是手握六大殖民地,百万人的生命补给线;没有他的运作,圣战的结果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每天眼皮眨一眨,就是成百上千人的生死;这种涉及后勤和财务的工作交给他,绝对万无一失。” “我也有这方面的同感。” 埃里希教员点点头,一脸郑重的看向参谋长:“那么卡尔·贝恩中校,从今天起,猎枪俱乐部财务方面的工作,就全权拜托您了。” 说着,他突然握住了卡尔双手,用力甩了甩,然后快速起身离去。 笑得脸颊僵硬的卡尔目送着对方的背影,足足过了好久才终于缓过来,扭头看向表情玩味的安森,没好气的冷哼: “满意了?” “怎么可能?!” 安森嘴角上扬,眼角闪过一丝异色:“这才只是开始,想要彻底让散兵科出身的军官们乖乖低头,服从我们的命令和指挥,还得再等等。” “是你,不是我们。”卡尔纠正他的语误:“还有,你真觉得一场兵变,就能让散兵科的军官唯你是从了?” “当然会,只要他们还想着将刺刀俱乐部取而代之,推翻大陆军学说,让散兵科成为克洛维最显赫的军事理论。” 安森一脸的信誓旦旦:“当然后者暂时是不可能的,毕竟大陆军学说的基础实在是太强了,但困难再多也不妨碍有人想要做梦不是?” 卡尔点点头表示赞同,对于自己这位总司令大人的无耻,他早就麻木了。 不过他也并不可怜那些注定要被利用的中下层军官…工具人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既然心甘情愿的打算卖命,那就不要后悔自己被人利用,何况自己这边给的可是真金白银,稍微画个饼让大家开心开心怎么了? 至于饼最后可能没办法兑现…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想到拿着个说事。 “那风暴军团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必须严守中立。”安森的表情稍微认真了些: “路德维希那边很快就会帮我们争取将军队调入城内的命令,在那之前风暴军团绝对不能有任何异样,哪怕进城之后也是——除非是迫不得已,最好不要参与兵变的军团和城内民兵的混战中去。” “无论和哪一方打起来,事后都很难逃脱清算;而只要没有参与进去,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风暴军团也是推翻陆军部的主谋,责任也落不到我们身上。” “风暴军团出手的时间只有一个,那就是兵变的军队即将威胁到内城区,甚至是奥斯特利亚宫的时候,作为一切收尾和扭转局势的力量,向王室证明我们的忠诚!” 卡尔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路德维希少将的打算应该是动员民兵震慑城外的军团,从而令对方放弃进攻克洛维城,断绝陆军部破罐破摔的指望。” “整个计划从头到尾,好像就没有提及和兵变军队交战的事情。” “是吗?”安森眨了眨眼睛: “那可能…是他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