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记得给我写信
武大郎和曹大矮子的战争直到武家兄弟的到来才告一段落，马肃留神看了一下纪瑶，这丫头脸红通通的，故意躲着马肃的眼光，她是跟在曹倩后面下的楼，自己那句大美女估计是被她听见了。 不出马肃所料，武学鹏果然是带着东西来的，他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人没下来就喊马肃，“老马，来拿西瓜，我爸让我给你带的，你别不收，不收我今天就不好意思坐下来吃饭了。” 马肃眼睛往车上一看，好家伙，面包车第二排那么大的空间，居然装得武学龙没处下脚，六七个十斤左右的花皮大西瓜横七竖八地躺着，角落里还有塑料小框，叠了有三层，武学龙从另一边车门跳下来，抬着框就往马肃家里走。 “太客气了，替我谢谢武叔叔，下次请他一起喝酒，不过实话实话，老武，你带这么多东西，你爹不会揍你？”马肃知道武学鹏的性格，不肯收他东西，他反而要较真，索性大大方方收了，另外再想办法回礼，一边拿武学鹏老爸打趣，从小学三年的交情，马肃印象中的老老武精明能干，而且很抠，马肃跟武学鹏当了三年好朋友，也没吃到他一块瓜。 “我爹巴不得我来，下次放学回来，你跟我说，我爸亲自陪你喝酒。”武学鹏看到马肃大大方方收下了瓜，果然心情舒畅，笑了两声，问道：“瓜放哪里，我帮你拿进去，外边天气太热，放久了瓜就坏了。”一边说，一边一手一个西瓜抱着就往马肃家里送。 “进门右拐那房间，就放地上。”马肃有样学样，也抱着西瓜往里走，一边招呼高兴和马泓出来搬西瓜。 搬完西瓜，武家兄弟一人吞了一大盆凉开水，这才稍微缓过劲来，抬头看到曹倩和纪瑶，马上认出来是上次在狗头湖跟他们吵架的女生，武学鹏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脸讨好地说道：“大妹子，真对不起，上次那事都是老马出的坏主意，我这人比较笨，跟你一样上了老马的恶当，你吃块西瓜，消消气。”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臭不要脸。”曹倩原来还绷着脸，想到当时马肃三个人光屁股藏在水里不敢上岸，立刻就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武学鹏比马肃大着两岁，社会上又混了两年，又谈了女朋友，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呆傻的留级老生，很配合地笑道：“你说得对，我挺不要脸，主要这张脸太黑，不好看，大妹子你不生气，我就安心了。” “安屁个心，她比你还黑，这些话你好意思说出口？”高兴见缝插针地打击曹倩。 “高兴你个武大郎，你自己不看看你自己，就是一团烂泥巴。”曹倩撅着嘴生气地瞪着高兴。 高兴呵呵一笑，道，“我不姓武，姓武是这两位，你们两个谁是武大郎，谁是武二郎啊？” 这个玩笑开得就有点过了，马肃笑骂道：“你说你，非得把自己弄得比武大郎还矮，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得大伙儿都笑，马肃没等高兴回嘴，连忙向武家兄弟介绍，道：“这是高兴，这是纪瑶，这是曹倩，这是武学鹏，这是武学龙，你们三个都是桃陵二中，以后都是同学。” 其他人都是一脸客气，高兴和武学龙的表情马肃比较感兴趣，比起高兴来，武学龙明显大方的多，两人个子都不高，高兴黑瘦，武学龙有点小白脸的感觉，笑嘻嘻地跟高兴打招呼，当然，这笑容里有点试探和蒙混过关的味道。 高兴看到这笑容就有点恼羞成怒，道：“笑个屁，下次单挑，我不把你揍得你妈都不认识，我不叫高兴。” 武学龙看了一眼马肃，脸上有点尴尬，但是笑容没收，道：“我信，我信，你这人，打架不孬，就是脾气太差，咱们正儿八经也没什么梁子，稀里糊涂的，就打了好几回架，我给你赔礼道歉。” 高兴吃软不吃硬，见他服软，歪着脖子，发出一声冷哼，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架没打赢也不是什么好事。 马肃陪着稍微坐了会儿，连忙拉着高兴回到厨房。高兴如今还小，做菜的机会不多，厨艺有限，但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已经是那种分分钟能做一桌子菜的主，他妈是四川人，因此他精通川菜，对酸菜鱼的喜好就是被高兴带上路的。 当然，现在酸菜鱼是没法指望他的，马肃拉他进后厨，也就是当个帮手，除了酸菜鱼，马肃一大早跑步上街，买了七八样冷菜，其中素菜都是荤菜送的，马肃尽量挑着小女生喜欢的口味，荤菜挑的是咸水鸭，蟛蜞螯，油炸小鱼，凉拌猪耳朵，素菜选的是凉拌海带丝，腐竹，老醋花生米，凉拌豆腐丝。 几样热菜分别是回锅肉，彩椒洋葱炒牛肉，红烧鳝段，油焖大虾，酸辣土豆丝，莴笋炒虾仁，香菇炒青菜，属于比较好准备的家常菜，三十八岁的马肃刀工了得，土豆丝莴笋片切得十分齐整，在旁打下手的高兴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道：“行啦，老马，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一手，以后骗个老婆绝对没问题。” 厨房和客厅有一道门隔开，但是大夏天的，谁也坐不住，武学鹏从小当家，看到马肃的刀工，也忍不住赞叹道，“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行家，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干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读书厉害，做菜也这么厉害。” 他是坐不住的人，看到水盆里的黑鱼，就要动手去收拾，马肃笑道：“这个待会儿，我弄好了就直接下锅，这样吃起来才新鲜。你要闲着，给我烧火。” 武学鹏笑道：“成，这个我比较擅长，火候保管让你呱呱叫。” 2003年青禾乡下多用土灶，能干的主妇能够下管灶膛，上管油锅，马肃开始烧菜已经是天然气盛行的年代，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土灶的好处是，火比天然气大，油热锅大，炒出来的菜香味就很重，特别回锅肉这种油重辣味重的川菜，这边豆瓣酱下锅，香味就已经把客厅里那些饥肠辘辘的吃客招引过来了。 大锅烧菜很快，也很过瘾，随着铁铲在铁锅中不断翻飞，一盘接一盘香味十足，油光发亮的热菜就上桌了，高兴性子比较跳脱，帮着马泓招呼大伙入座，先开始吃喝，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叽叽喳喳，倒也十分热闹。 武学鹏扎着手看马肃片鱼，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两条黑鱼，一条两斤半，一条两斤，十来分钟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在马肃娴熟的刀工下，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片鲜嫩细薄的鱼片。 “人类真太他妈残忍了，吃个鱼还非得这么一片一片生切下来。”武学鹏看了半天，突然发出一阵感慨，跟着又挺好奇地问道：“你哪学来的刀法，感觉太专业了，你家难不成是开餐馆的？” “你不说了吗，我就是天才，天才什么都是一学都会的。”马肃用握着菜刀的那只手手腕向上抬了抬眼镜，笑眯眯地说道，他手上沾着黑鱼鲜红的血液，这个笑容就显得有点阴森恐怖。 马肃这个酸菜鱼的做法，取法一位在上海的重庆老兵，然后配合自己的口味略作调整，多用酸菜，酸萝卜，青花椒，少用辣椒，当然虽然辣椒份量减少，因为辣椒用的是比较好的二青条，仍然有鲜香的辣味。 酸菜鱼出锅，马肃直接用不锈钢脸盆盛了满满一盆，端上桌时，散发出一种浓烈的异香，马肃笑着说道：“菜上齐了，客官们慢用，这道酸菜鱼稍微有点辣，你们吃的时候吃慢一点。” 武学鹏大剌剌坐了下来，道：“娘的，闻了半天香味，把我馋的口水直流，我得先尝尝大菜。” 高兴妈妈是四川人，从小川菜吃的比较多，闻到香味，口水忍不住就下来了，二话不说，伸筷子就先尝了两片鱼片，把他烫的呲着牙吸气，两口吞下鱼肉，忍不住赞道：“可以啊，老马你这手艺都够开餐馆的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马泓你们家祖上有重庆人吗？” 马泓满脸不可思议，道：“我这真晕着呢，马肃，按照道理呢，你什么破事都瞒不住我，这个真有点让我吓到了，你去秀安中学之前好像还没这手艺吧，怎么去了一个学期，你就成厨师了，你们学校不教语数外，光教厨艺了吗？” 新东方厨师学校了解一下，马肃笑而不语，不过2003年这个梗估计没人能懂，他就只能自娱自乐一下，转头看纪瑶，道：“纪瑶你比较识货，尝尝看，有没有你爸厂里大师傅做的好吃。” 武学鹏和高兴都是喜欢起哄之人，听到马肃点名纪瑶，纯粹看热闹的起哄了两声，在一桌人的注目之下，纪瑶脸颊就慢慢红了起来，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吃相就比高兴好太多。众人等了半天，才看到纪瑶含羞地点了点头，细声说道：“好吃，比我爸厂里好吃。” 高兴就在旁边起哄，“别太早下结论啊，好好尝尝，再想想你爸厂里味道，一定要公平公正，不要因为这是马肃做的，你就没有原则地说假话。” 他话没说完，纪瑶脸红得就宛如傍晚的霞光，晶莹剔透，曹倩跟纪瑶要好，不客气地朝高兴挥了挥拳头，道：“别胡说八道，你要有意见就别吃。”一边拉了拉纪瑶，替她解围，“别理他，他就一张臭嘴。” 马肃假装没听到，道：“吃肉之前可以喝点汤，这个汤我料放得很足，还蛮好喝的。“ 年轻人的战斗力还是很惊人的，满满一盆酸菜鱼，加上七八样肉菜，这么七个人居然能够吃得干干净净。高兴把最后一片鱼肉吞进肚子，然后筷子一扔，很没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道：“太饱了今天吃的，老马，我今天要是出了问题，你得负责，真他妈的好吃，下次咱们聚餐就不去菜馆了，老马你包圆了，我们凑份子给你出菜钱。“ “下次我来请，有一个算一个，到我家去吃饭。“武学鹏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人瘦归瘦，吃得真不算少，就是不长肉，”不吹牛，我的手艺不输老马，小龙你说句公道话，是不是。“ “这不好说。“武学龙笑嘻嘻地说道，”现在我嘴里全是酸菜鱼的味道，觉得这就是天下最好吃的，现在评论，肯定不大公正，过会儿等我把肚子里鱼肉消化完了，我在来说公道。“ “最典型的吃人家嘴短，大武，你这弟弟不厚道。“高兴笑道，他原来管武学鹏叫武大，武学鹏死活不认，只好把两个字调过来。 马肃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对他们这种马屁早有心理准备，比较淡定，开始收拾餐桌。 他这么一动，其他人都不好意思起来，都开始帮着收拾，只有马泓，脸皮比较厚，仍然大剌剌地坐着，装模作样地清理残渣。 总体而言，这些人算客人，马肃就没让他们洗碗，收拾好饭桌，就让他们在客厅里吹着电风扇喝饮料。堆积如山的碗碟堆满水槽，几个人一开始还挺不安心地进厨房转一下，等到武学鹏高兴从抽屉里翻出两幅扑克牌，这些年轻人就开始自己的游戏。 马肃听到客厅里此起彼伏的叫牌声，心里好笑，这时，突然听到一阵低低的脚步声。抬头看时，纪瑶亮闪闪的大眼睛横冲直撞地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无限灿烂的霞光。 “后天你就去秀安中学报道了？“纪瑶声音低沉，但是隐隐有几分亢奋。 “嗯，你们桃陵二中是明天吧。“马肃硬着头皮道。 纪瑶点了点头，道：“我明天一大早就走了，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马肃想要回避纪瑶灼灼的目光，居然有点不大忍心。 “倒时候你能给我写信吗？“纪瑶有点受不住这种沉默，直截了当地问道，眼睛里饱含期望。 “嗯。“马肃点了点头。 纪瑶仿佛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我也会给你写信的。“纪瑶无比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