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风流孽债琴声急
叶澜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亲昵举止,忽被一群妙龄女子大肆轻薄,只感六神无主,愣在当场。那红衫女子说要扮作厨娘,见叶澜不回话,便道:“公子稍待,我到厨房去拿诸般用具。” 叶澜听她要走,正是求之不得,忙道:“好,快去!”那红衫女微微一笑,转身要走,却见叶澜一挥手,朝众女道:“你们都去!” 一名黄衫女子眉头一皱,上前攀住叶澜头颈,娇笑道:“公子,都扮作厨娘多没意思,我扮女捕快给你看好不好?” 这黄衫女练过几年武艺,会些花拳绣腿,平日里常扮作女侠、女捕快之类,瞧来倒也颇具英风,在这倚翠楼中服侍客人,很是受某些武林人物的喜欢。她心想后厨中大师傅的衣物布满油污,脏臭不堪,穿在身上定然极不舒服,便软语向叶澜求恳,一来可以免去污衣着体之厄,二来也好扮成她拿手的女捕快,说不定更能讨得叶澜欢心。 叶澜面颊火烫,头脑昏沉,只求诸女快些离开,也不去理会扮什么厨娘女捕快之类的奇怪言语,只是不停挥手道:“都去都去,也不用再回来了!” 众女不知如何惹恼了他,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黄衫女柔声道:“公子莫生气,你要咱们扮厨娘,咱们都扮厨娘便了……” 叶澜吞吞吐吐地道:“那个……,不是……,我不是生气。求你们快出去吧!我给你们银子!”说着取出一叠银票,在每个女子手中都塞了一张。 众女有钱可拿,一切好说,虽觉不能服侍叶澜这等俊俏公子哥未免可惜,但看着手中一百两的银票,便不自觉喜得眉开眼笑。那黄衫女伸指在叶澜头上一点,嗔道:“小没良心的!”微微白了他一眼,便转身与众女一起行出房去。 叶澜见众女离开,惊魂稍定,伸袖抹了抹额角冷汗,喃喃道:“乖乖,我说文大哥怎么老说他在倚翠楼有相好的,原来……,原来这竟是一家妓院!” 叶澜本不知妓院是何等所在,当年在柳叶岛上与诸位叔父饮酒,酒酣耳热之际,五叔叶伦等人便说到妓院一事。叶澜好奇,开口相问,却见二叔叶昂和四叔叶安面色尴尬,闭口不言,叶伦看向别处,不作理会,只三叔叶长华喝一杯酒,指着七叔叶霸笑道:“你七叔当年最是风流,北疆各大妓院无不熟门熟路,你问他好了。”叶澜正要相问,却见叶霸脸色大变,压低了声音道:“三哥不可胡言,莫要教坏了澜儿。这些话要是落入紫宸耳中,小弟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当下又细细嘱咐叶澜,要他千万不可将叶长华的话转告解紫宸。 叶澜当时喝一杯酒,满口答应。待第二日酒醒,恶作剧心起,径去解紫宸那里告状道:“七婶,七叔当年在北疆整天在妓院呆着,却不让我告诉你。那妓院是什么去处?可有什么好玩的物事么?” 解紫宸听罢大怒,二话不说,抄起她那“飞影琴” 法宝便向丈夫杀去。两人一个逃,一个追,打得鸡飞狗跳。连叶澜所住小楼后的竹林都遭了池鱼之殃,好大一片竹子被飞影琴发出的七杀剑斩成了满地碎竹,让叶澜心疼了好一阵子。 事后解紫宸、蓝颖儿并叶萧萧三人对叶澜一顿唠叨,诉说妓院的种种不堪之处,并警告叶澜,日后离岛,万不可到妓院中厮混,如若不然,不但岛上长辈会严加惩戒,年轻姑娘们也都会瞧叶澜不起,到时候只怕连老婆也找不到云云。叶澜想起这诸般言语,又记起当日叶霸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下不禁惴惴,恨不得立时便夺路奔出,以免被旁人知晓自己逛过妓院,沦落到七叔那般凄惨境地。 只是他腹中甚是饥饿,心想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吃完了饭再走。这一桌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他只吃了一只鸡腿,滋味着实不坏,此时肚子咕咕直响,若要他弃这一桌美味而去,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正吃得舒畅,木门忽地吱呀一声打开,缓步走进一个青衣女子。叶澜抬头去看,见那女子眉如新月,脸若桃花,怀抱一尾瑶琴,微微朝叶澜福了一福,轻声道:“小女子明琴,伺候公子几支曲子。” 叶澜见了她怀中七弦琴,又听她这般说,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想起方才诸女如狼似虎的情态,仍是不大放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弹琴?只是弹琴?不干别的吗?” 这明琴乃是倚翠楼中的花魁,被称为色艺双绝,在玉虹城中大大有名,虽身处勾栏之中,却是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等闲豪商富贾便是要她一面也不可得,城中名流雅士多以能和明琴姑娘吟诗唱和为荣,若是再能得她赏脸抚琴一曲,更是大增脸面之事。 似叶澜这般生客,本没资格见到明琴这等头牌,是那老鸨见叶澜相貌不凡,出手豪阔,想来身份大是不凡,不愿这等财神从自己手下白白溜走,不料这后生看似性急,却是眼高于顶,连自己手下一众最貌美风流的姑娘都不入法眼,这才将明琴叫了过来。明琴虽然不大情愿,却也不敢当真拂了妈妈之意,只好抱琴来到房中。 明琴进得门来,见叶澜满头满脸都是唇印,便似开了染房一般,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又听得他话中不怀好意,不由板起面孔,没好气地道:“小女子只会弹琴,不会干别的,公子若有别样想法,却是找错人了!” 叶澜不明她话中之意,但听她说只来弹琴,便也放下心来,继续埋头吃喝。明琴见他不来纠缠,微觉诧异,略略一愣,接着缓缓走到厅侧几旁,将琴放下,轻调琴弦,专心弹奏起来。 叶澜听琴声低缓清幽,识得是一曲林间鸟语。这瑶琴之声他自小是听惯了的,岛居寂寞,柳叶岛上男子皆以酒解忧,诸女不喜饮酒,闲时便多以音乐消磨时光。其中蓝颖儿擅吹萧,叶萧萧精于琵琶,琴艺却以解紫宸为尊。解紫宸所使法宝便是一尾七 弦琴,飞影琴威力自不待言,叶澜屋后那一片竹林便是明证,那琴所发琴音更是悦耳,远非世间寻常瑶琴可比,加上解紫宸的无双琴艺,听之使人洗心忘俗。叶冰闲时也向诸位姑婶学些乐器,她年少心浮,并不专攻一道,萧也学,琴也学,每一样虽都学不到家,却也都有模有样。只是叶澜听惯了蓝颖儿等人的萧声琴艺,再去听叶冰卖弄,自不免有难以入耳之感。他与叶冰相互斗口惯了,无事还要鸡蛋里面挑骨头,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讥笑她的机会,说她萧声似鸡鸣,琴音若打铁,往往气得小丫头咬牙切齿,只恨自己没有学会七婶的七杀剑。 此时叶澜听明琴弹奏瑶琴,想起在岛上和叶冰的胡闹,嘴角不自禁地盈起一丝笑意。他自幼听琴听得惯了,琴艺高低还是能分辨出一些,这明琴的琴艺在他看来也只平平,似乎比之叶冰还要略逊一筹,与解紫宸相较更是天差地远,听之索然无味,远不如眼前美酒佳肴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因此便不再理会明琴,仍是十分专心地吃喝。 他却不知,解紫宸于琴艺一道实有过人天赋,当年在北疆更得遇名师,习得一身上乘功法。她那师父以琴技入修真,在北疆开宗立派,称雄一方。解紫宸修为虽不甚高,但琴技一道却得了乃师七八分真传。叶冰得解紫宸这等明师指点,虽只得解紫宸三四分韵味,却已强过这小小玉虹城中以琴艺闻名的花魁了。 明琴弹了一阵,抬头见叶澜只顾喝酒吃肉,只吃得杯盘狼藉,啧啧有声。明琴心中着恼,怒哼一声,停手不弹。叶澜听得琴声忽止,从盘中抬起头来,讶道:“怎地不弹了?” 明琴冷冷地道:“小女子琴艺低微,有辱公子清听!不敢继续献丑。” 叶澜哪里听得出她说得是气话,只道这女子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不似叶冰那丫头,明明弹得不好,却不许人说,当下点头道:“嗯,技法虽有些生涩,但只要勤加练习,未始不能有所进步……” 明琴只道叶澜定然于琴艺一窍不通,自己只是在对牛弹琴,却不料他口气如此之大,竟然指点起自己的琴艺来,不由略收小觑之心,凝眉问道:“不知小女子这一曲有何不妥处,还请公子指教。” 叶澜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咽下口中食物,伸衣袖抹了抹嘴,正色道:“有道是琴为心声,这首林间鸟语极尽天然雅趣,琴音但求自然而然,清幽恬淡,我闻姑娘琴音之中似有一股不平之气,既有孤高自赏之意,又有不屑流俗的愤瞒之情,便似有什么人惹着了姑娘一般。这等心境,与这林间鸟语的神韵大为不合……”说到这里,语声一顿,回忆起当初解紫宸弹奏这林间鸟语时百鸟来朝,齐相唱和的场景,续道:“高手弹奏此曲,会引来百鸟应和,琴音止息而鸟鸣继其余韵,经久不衰。以姑娘琴音中的杀伐之意,此处莫说无鸟,便是有,只怕也要被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