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兜头泼洒烟火熄
宝珠见叶澜羞得满脸通红,暗觉好笑。叶澜放下铜镜,低着头,好似犯了错被大人抓住的小孩一般,不敢去看宝珠的脸色。 宝珠笑道:“公子,城中风景如何?” 叶澜嗫嚅道:“这个……,还好,还好!” 宝珠又道:“倚翠楼中的风光也不错吧?” 叶澜一愣,问道:“你怎知道我去了倚翠楼?” 宝珠道:“倚翠楼是咱们玉虹城最大的风月场,离咱们绵绣阁不远,城中虽也有别家院子,但都不敢开在倚翠楼左近,怕被比了下去没生意。我看公子这一脸桃花,刚才定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叶澜赧然道:“我……,我只是肚子饿了,要寻吃饭的地方,谁知那些姑娘端上菜来却不走,搂着人便亲,当真……,当真是太豪放了些。” 宝珠忽地叹一口气,说道:“看来公子也是第一次去这等风月之地,你当那里的姑娘们愿意如此豪放么?她们若不如此,便讨不得顾客的欢心,挣不着银子。没有银子,又怎能早日赎身离了那火坑呢?”说着引叶澜走进厅中,为他沏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 叶澜接过茶杯,坐下轻轻啜饮,想起倚翠楼中众女明明笑语嫣然,似乎过得不错,宝珠却说那里是火坑,心中很是不解,问她道:“我看她们挺开心的啊,你怎知道她们过得不好?” 宝珠道:“我自然知道。里面有几人便是以前与我同在绵绣阁中当丫鬟的姐姐,年纪过了十六岁,便被卖到了倚翠楼中。若不是公子赠我那锭黄金,让我凑足了赎身的钱,再过一年,我便也要被卖到倚翠楼里去做那皮肉生意了。” 叶澜见宝珠面色凄然,眼中隐有泪光,便不愿再提此事。他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走到书房之中,拿起写有玄天无极功的卷轴默默记忆。宝珠这些时日照顾叶澜,闲时常拿这卷轴观看,叶澜知她不会道法,也任她去看,丝毫不加阻止。此时宝珠见他又拿起卷轴,担心他修炼此功再行受伤,便劝他道:“公子身子未复,还是不要急于用功吧。” 叶澜摇头道:“不碍事,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郎中,已将我的伤治好了。我此时法力尽复,便想查明上次受伤的根由,以免重蹈覆辙。” 宝珠颔首道:“怪不得方才公子一招手便让湖中腾起水柱,我还在纳闷,却原来是公子恢复了法力。也不知是什么厉害郎中竟能治好你们这些活神仙的病。” 叶澜哼了一声道:“那郎中治病的手段倒是有的,只是太也无耻,见钱眼开,不过治一点小病便收了我许多钱。” 宝珠笑道:“公子这般豪富,口袋里万两一张的银票也不知有多少,岂会在乎区区诊金。” 叶澜笑道:“在乎得很呢,你可不知道那郎中有多黑心!不过,他能让我立时恢复法力,这钱花得倒也值得,要不然,嘿嘿, 我可就糟糕了!” 两人说说笑笑,转眼已至傍晚,宝珠叫伙计送来酒饭,服侍叶澜用了晚饭。饭罢,叶澜对着卷轴思索片刻,对宝珠道:“我再依这功法练上一练,这次我会小心一些,你从旁给我照看一二,若是我这次再受伤昏迷,你可别再胡乱喂我汤药了,普通汤药对我们修道之人并无效用,并且,你那汤药也实在太苦了一些……” 宝珠一笑,点头答应,见叶澜盘膝坐下,身子凌空,她脸上又现出一丝担忧,瞪大双眼紧紧盯着他,双手忍不住抓住衣角,不停摆弄。 叶澜经历这一番波折,险死还生,再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自丹田引细细一股真元,依着玄天无极功所述线路缓缓运行,心想以这股真元之微,便是依着这玄天无极功运转一周壮大十倍,自己也当应付得了。那股真元出丹田之后,一路游走,越行越是灼热壮盛,初时只如一条小蚯蚓,待得回到丹田之前,已然变为一尾火蛇。叶澜任由这股真元行入气海,那火蛇进到气海之中,便如乳燕归巢一般,直扑到玄冰离火扇上,在扇上略一盘旋,复从扇中涌出,融入气海之中。 这真元进入气海之前,汹涌火烫,自成一股,和气海中其余真元泾渭分明,格格不入,待得这股真元从玄冰离火扇上一进一出,虽然短暂,灼热之气却尽被除去。真元涌出扇子之后变得温驯无比,继而融入气海之中,再无分别。 叶澜心中一喜,猜测修习这玄天无极功的关键乃是将玄冰离火扇藏于气海,以扇上天蚕丝的冰寒之气化解这神功运行时产生的热力,使修习者经络不受热力之害,如若不然,修习此功有害无益。 叶澜上次修习此功之时,玄冰离火扇恰被宝珠拿在手中把玩,才使得他受此重伤。他暗叹一口气,大起胆子,全力施展,转眼间便将真元化成一条火龙直冲气海。那真元火龙在扇上一闪而没,继而化为汹涌真元融入气海,火龙钻入扇子,化为真元融入气海,叶澜只感丹田中真元充盈,却无鼓胀之感。 他一试之下,知自己所料不错,立时信心倍增,运功不停。真元火龙在经脉中奔涌来去,畅快无比。过了片刻,有淡淡火光自他身周生处,继而熊熊燃烧,有如火炬。他心知这是修习神功所产生的异像,并不在意,他双眼虽闭,心眼犹开,查知自身衣物一无所损,也就不予理会。忽听得宝珠啊呀一声,奔出门外。叶澜心下一醒,暗想莫要吓着了这小姑娘,今日暂且一试,这神功改日再练不迟,将真元一收,凝神归一,身上火焰没了神功支持,便缓缓熄灭。 火焰将熄未熄之际,又听得脚步疾响,叶澜睁开眼来,见宝珠捧着木盆,兜头泼来。他本凌空而坐,练功的姿势尚未收起,一失神间,便被一盆水当头浇下,直淋得落汤鸡一般,真元一泄,扑腾一声摔在地上,圆睁双目问宝珠呢:“你做什么?” 宝珠见他身上火焰熄灭,放下心来,手抚胸口长舒一口气道:“救你啊!你身上都着火了,肯定是你们修士常说的什么走火入魔,公子,你这功夫太也凶险,一会儿吐血昏迷,一会儿又浑身着火的,我看不练也罢。” 叶澜知她于修道一窍不通,见了自己周身浴火,自然害怕,也懒得跟她解释,察觉水流到嘴边,伸舌头一舔,隐隐有股臭味儿,抬眼看见宝珠手中的木盆,正是她平日服侍客人洗脚之用,不由苦着脸道:“你救火就救火,干吗用洗脚盆装水啊,不是有洗脸的盆么?” 宝珠低头朝手中木盆瞧了一眼,理直气壮地道:“这个盆大啊!” 叶澜愣在地上,一时竟无言以对,呆坐半晌,站起身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暗叹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被一群青楼女子一顿轻薄,亲了满头满脸,让我带着满面桃花招摇过市,丢人丢到了他姥姥家,然后又被宝珠这丫头浇了一头洗脚水,真是实打实地倒霉透顶了。想是流年不利,命犯紫薇,今日还是离这帮女子远远的,遇雌则避为上!” 宝珠听他口中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他浑身湿漉漉地,便道:“公子稍等,我去拿干布给你擦一下。” 叶澜摆手道:“不用,擦也擦不干的,我自有办法。”说着潜运神功,衣服上的水渍受热力一逼,霎时化为水汽。宝珠只见他周身都被水雾包裹,只数息工夫,水雾散去,他周身已是干干爽爽,再无一丝水迹。 水雾散开,见宝珠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下得意,笑问道:“怎么样?我这一手功夫还不赖吧?” 宝珠嘴角抽动,似是要竭力忍住笑,终于无法遏制,捧腹大笑道:“哈哈!公子好本事!只不过,我本来要让公子将衣服脱下,也好拿去浆洗,公子露了这一手神功,衣服虽然干了,这洗脚水中的味道附在衣服上可就更难去除了……” 叶澜听罢一愣,只觉周身余味缭绕,绵绵若存,充盈鼻间,经久不散,不由大羞,脸红得苹果也似。 当夜叶澜沐浴过后,合衣睡下,念及这玄天无极功的神妙,只觉心痒难搔,恨不得立时加紧修炼。他知这神功修习之时大有异象,在这闹市之中难免引来麻烦,不如尽早离开此地,觅一清静所在独自修习。这主意一生,再也忍耐不住,第二日一早,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原来的普通衣物换上,叫来宝珠,说自己另有要事,不能再居于此间。宝珠听了,神色一黯,默然半晌,低声道:“公子助我赎身之德,宝珠没齿难忘,以后必日日为公子祝祷,盼公子万事如意。不知……,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公子之面?” 叶澜只是急于修习玄天无极功,待得功法小成之后,却并不急于离开玉虹城,他听出宝珠话中不舍之意,便安慰她道:“我暂时不会离开此地,待我办完事,再来看你便是。”